八 义犬黑黑

方娟，朴家之孀妻也，居江苏南京城南朴家村，贤淑良惠，性情温顺。朴福，方娟遗腹子也，长相凶丑，鹰鼻鹞眼，尖嘴猴腮，幼时倍受方娟溺爱，娇生惯养，生性暴戾，不通人情孝道。朴福娶妻黄氏，之后，脾气愈加蛮横，稍不如意，上责老母下骂妻，并横行乡里，其逆子名声臭名昭著也。

方娟养一条犬，其浑身油黑发亮，立耳大眼，通人性，倍受方娟之宠，因其黑炭一般，故称其“黑黑”。

朴福以屠宰为业，每日杀猪宰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使其性情愈加残暴。朴福对黑黑，肆意辱骂毒打，黑黑见其如鼠遇猫，远避之。每日方娟喂食黑黑，朴福若见之，遂呵斥：“养此畜生有何用！耗粮费食，不如杀之餐肉！”

方顺，方娟之胞弟也，居城北方营镇，距朴家村不足三里。方顺开设店铺，以售农具为生。一日，方顺至朴家村，探望其姐，偶遇朴福殴犬，见黑黑缚于木桩，遭暴打，噢噢乱吠，方顺顿起恻隐之心，上前劝曰：“吾甥息怒，罢手，若汝厌此犬，不如送吾，为吾看家守店以防贼盗。”朴福有意弃犬，欣然应允。

黑黑极通人性，夜晚守店铺，白日仍回朴家，待暮时复返方营，亦倍受方顺之宠。方顺孝敬其姐，时而将美食包于袱内，系于黑黑脖颈之下，送至朴家。方娟亦惦念其弟冷暖，时常包裹新制衣衫，亦系于黑黑脖颈之下，送至方营，黑黑往来邮递，其乐融融也。

朴福婚后，添一子，取名小宝。朴福虽恶对老母弱妻，然待其子倍加呵护，视如掌上明珠，其警示老母弱妻：“汝等好生看管吾子，若有半点闪失，吾取尔等性命！”

翌年夏，小宝周年。一日午后，朴福出村鬻肉，方娟忽闻黑黑狂吠，遂抱孙出门视之，见一挑担补锅匠路门而过，遂招呼补锅匠为其补锅，并随即将怀抱小宝放之于地，转身回舍取锅。方娟头顶大锅出院门，门外恰路过一马车，马突见一黑忽忽之物出门，以为怪物，惊嘶一声，拉车飞跑，马车恰从小宝身体轧过，小宝惨叫一声，没了气息。赶车者见势不妙，惧担责任，挥鞭驱马，逃之夭夭，补锅匠见之，大骇，亦逃匿。方娟见孙亡，疾呼儿媳，黄氏见之，大惊失色，婆媳悲痛欲绝，黄氏泣曰：“咦嘘哀哉！朴福知晓，定不饶恕，吾与母必死无疑矣！”方娟心如刀绞，哀曰：“汝快逃娘家，死活由吾承担。”黄氏见四周无人，心生一逃脱之策，附方娟耳曰：“趁无人见之，吾有一策，可如此这般……”

婆媳将小宝尸体抱回，置于床上，覆被，似沉睡不醒。傍晚，朴福回家，其酒后烂醉，倒床沉睡，黄氏乘机将死孩子移至其身旁。夜半，黄氏惊唤朴福，佯称小宝被其身体压死，朴福忙起身，见小宝已断气身亡，其懊悔无可怨。翌日早，朴福怆然将小宝埋之了事。

数日相安无事，不料，半月后，一日晨，朴福于村外偶遇补锅匠，求其至舍补锅，补锅匠问其住处，无意将马车轧死孩子之事道出。朴福闻之，方知受骗，其火冒三丈，汹汹然归。至家，朴福将杀猪刀藏于腰间，骗方娟曰：“吾舅有要事与汝相谈，快速前往方营。”苏娟信以为真，随其前往。

母子出村，行至偏僻处。朴福忽止步，面露狰狞，眼射凶光，怒曰：“且慢！吾问汝，小宝如何死耶？是否死于马车之下？”方娟见事败露，慌辩曰：“否，否，是汝压死。”朴福狂笑曰：“呸！补锅匠已告知于吾，休要骗吾！”笑罢，其拔刀怒吼，方娟苦苦求饶，跪曰：“看在吾为汝母之份，饶命。”朴福咬牙切齿曰：“吾绝不饶恕，吾要为儿报仇！”方娟恐黄氏遭戮，泣曰：“小宝死于吾手，非儿媳之过……”语未落，朴福手起刀落，刺入其母心窝，方娟惨叫，倒于血泊之中，临终悔恨曰：“吾养汝逆子不如养一畜生也！”

朴福弑母丧尽天良而毫无一丝哀意，其冷笑一声，拭刀入鞘，扬长而去。

母子出村之际，黑黑悄然随后，避于树后，目睹朴福弑母之惨状，其疾奔至方营，入店铺，咬方顺裤脚往外扯之。方顺心忖：怪哉，黑黑每傍晚来此，今为何未到中午来之？咬吾裤脚而哼叫不止，必有缘由矣，吾随其往，探其究竟。

黑黑前奔，方顺紧随其后，旋即赶至现场，方顺见其姐惨死于路旁，惊呼，扑倒，痛哭流涕。方顺不明其故，至朴舍，问黄氏，黄氏明了，泣诉因由，此必定朴福所为也。

方顺闻之，怒发冲冠，返回，召族人十余，寻朴福。黑黑嗅朴福之气味，寻朴福于一酒肆，见其独饮，众人随黑黑后，一拥而入。方顺厉曰：“汝之逆子！为何弑母？”朴福抵赖而不承认，此时，黑黑一反常态，狂吠扑之，欲与朴福拼命，朴福惊恐，躲闪之，其惧众人与黑黑之威力而认罪，众义愤填膺，扯其欲见官，此时军阀混战，地处无知府之状态，何处见官焉？方顺无奈斥责曰：“看在汝为吾外甥之份，吾暂饶之，汝速置棺柩将汝母葬之，此事罢了。”

于众目睽睽之下，朴福不得而已购置棺柩将其母入殓。掘土挖坑入葬时，方顺令朴福于棺前叩头认罪，怒叱曰：“汝心之浑，浑不可彻，不如飞禽野兽！鹊鸟尚知反哺，汝不报养育之恩反而弑母，毫无人性之极，跪下！磕头认罪！”朴福冷笑之，立而不跪，满不在乎曰：“现今战乱，地方无官府，哼！尔等焉能将吾如何？”朴福之恶令人发指，众怒不可遏，一拥而上，将其捆绑，强行其跪于棺前认罪。朴福不服而骂曰：“吾母之死关尔等何事？尔等休狂，待日后老子逐个收拾之！”

此时，忽闻一声狂吠，黑黑从众人中倏然蹿出，灵光闪耀，方娟之灵魂附于犬身，黑黑吐人言，其音似方娟之声：“众人闪开，吾灭此逆子以平众怒！”黑黑疯狂将朴福扑倒于地，狠咬其喉咙，咔哧，血光四溅，喉咙咬断，朴福蹬腿，一命呜呼！

众人惊奇不已，见朴福死，无不称快，顺势将其投入坑中，然后棺柩入土，将其埋于棺柩之下，让其永世不得翻身！

呜呼！黑黑为主报仇，义也！天下弑母之逆子者寡矣，然恶待父母者多矣，规劝其洗心革面，应知百善孝为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