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个大概。这座原本信奉着帕尔瓦蒂的小镇，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面积瘟疫，不得不改为信奉迦梨。但自从开始信奉迦梨，镇子上就怪事不断。这一切，都和那个老头脱不了干系。

“自从卡纳来了我们的镇子，一切怪事都接踵而来。除了每隔几日的活祭，不仅每隔一段时间会在镇子里大肆搜查异教徒，当初，有些敢于和他提出质疑的人，也死了。”

老板沉痛的闭上眼，那段回忆里，只有逝者的鲜血和哀嚎。

“也就是说，你们小镇之前也是有人想站出来反抗的。是吧。”

“对。”老板点点头，“但那根本就无济于事。因为信奉迦梨的人太多了。这时候再出现一个质疑卡纳的人，无异于是在质疑整座小镇的权威。”

“异教徒，都被处死了？”

老板缓缓点头。

“镇子里现在也只剩下我们这些极少数，家人没有感染瘟疫，自己也没有改为信奉迦梨的人，依旧在心底相信着我们的母亲神。我相信，她一定会拯救我们的。”

“……”

弭莉丝嘴角抽了抽，这镇子的人是不是脑子都有毛病。那老头一看就没安好心，不去找证据把他宰了，还在这里跟自己的神祈祷，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像上。难怪快把自己作灭亡了。

弭莉丝托着下巴沉思。

“我还想再向老板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萨利。老板认识吗。”

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夏临的视线落在了老板脸上。她注意到，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老板的表情有了极大的变化。应该说是…震惊？还是，畏惧。

老板壮硕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额头滑下一滴冷汗，“你…你们怎么会打听这个人。”

“原因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告诉我情报就可以了。萨利是不是当初也因为反对卡纳，被当做异教徒处死了。”

“……”

老板叹息一声，“不错。萨利的确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三四个月前吧。”

“在哪。”

“在广场上。大庭广众之下，被处刑的。”

夏临沉默了一会儿。看样子，她最开始的那段经历，可能就是萨利死的时候。

“既然如此，那就再和老板打听一个人。”

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放在老板眼前。吊坠上的相片晃荡着，在老板惊恐万状的童孔里清晰的倒映出来。

“摩拉。你也一定认识吧。”

***

得到了想要的讯息，夏临抽回了手。匕首划破了老板的脖子，留下浅浅的血痕。他如释重负的放松下来，身体撞在桌子上。

夏临缓缓把匕首纳回鞘里，“最后一个问题。”

“卡纳住在哪。”

话音刚落，老板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们，“你们…想做什么。”

“外乡人，别挣扎了。你们根本就没办法拯救这座镇子，别做无用功了。再过几天就是迦梨女神节，卡纳一定会在女神节上杀死你们这些外乡人的。”

夏临背过身去，背嵴像是一杆青竹一样笔直。她侧目含笑：“谁说我要拯救你们。”

不甚明亮的房间里只有一点微弱的光芒透过窗上的缝隙漏进来。老板以前还觉得不太亮堂，今天不知道怎的，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外乡人，忽然看得入了神。

那双漂亮的眼睛含了笑，在朦胧的光线里叫人瞧不真切，但他忽然觉得，哪怕全世界的光芒都落在她身上，也照不进她那死寂的眼底。

“我是来，毁灭你们的。”

她不轻不重的丢下这一句就不再解释，和弭莉丝他们出门去了。

大门被人粗暴的打开，像是黑暗的世界里终于被人戳破了一个洞，门外的阳光丝丝缕缕的倾泻进来。在黑暗的环境里待久了，忽然的光亮刺得老板几乎睁不开眼。

眼眶里盈满了生理性的泪水，他刺痛的半睁开眼，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母亲神啊，请您告诉我。我今天，是不是做了一件错事。可是，我们的小镇已经及及可危了，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一错再错下去。”

角落里供奉着的帕尔瓦蒂依旧慈祥的笑着，一如从前。

***

门外，已经离开的弭莉丝三人朝着摩拉家走去。夏临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着，脚步还有些急促。

忍冬连忙追上她问：“夏临，我们真的不去救季晓岚了吗。”

“那鞋店老板不是说了吗，过几天是女神节，女神节卡纳会把摩拉作为活祭的祭品。而且，每隔一段时间才会为迦梨献上新鲜的贡品。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那天撞见的那个孩子，就是为迦梨献上的贡品。我想赌，赌季晓岚现在还活着。那个老头也许会在女神节那天，把季晓岚一起处死。”

忍冬：“那如果赌失败了呢。”

“……”

夏临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看他。

“死。”

“……”

忍冬脸上似乎是有些不忍，他低声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现在去救他，我们就会打草惊蛇。那个怪老头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但如果等到女神节那天，也许还会有转机。他的命，和我们的命，你自己看着办吧。”

忍冬听了这么多话，其实他也稍微听明白了些。但他就是潜意识里不希望季晓岚死。他看上去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那么天真，如果死了的话……

忍冬袖子下的拳头攥紧了，“我知道了。”

夏临点点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忍冬的小动作，“这几天都好好休息。女神节那天，我们可要大干一场了。”

听到这儿，一直不吭声的弭莉丝才偏头看她一眼：“你有什么计划。”

“一个…很大的计划。”

回到摩拉家的时候，王珂已经在客厅里等了他们许久。她惴惴不安的坐在桌前，绞着自己的衣角。见他们三个推门进来，眼睛一亮走上前去。

“你们可算回来了。季晓岚呢，有找到他吗。”

忍冬摇摇头：“没有。”

王珂愣了一下，眼睛里的光又慢慢暗澹下去。

“这么说，季晓岚他…凶多吉少了吗。”

就在王珂情绪有些不稳定的时候，夏临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很抱歉的通知你，王珂。我们现在有些情报要和你说。”

把鞋店老板那儿的情报都一五一十的和王珂说了一遍之后，她的脸色也沉重了下来。

“看样子，这个世界没那么简单。”

夏临屈指敲了敲桌面问：“摩拉呢。”

王珂郁闷的下巴朝里间一点，“在厨房。”

夏临转身就往厨房走，这可没把王珂吓一跳。她慌忙开口说：“你疯了，怎么还主动去招惹她。这女人看上去根本就不是人。”

夏临偏头看她一眼，眸光幽幽。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珂太过胆小，她总觉得，夏临看着她的时候，那眼神像刀子一样迎面刮来，穿透她的皮囊，直接钉在了她的灵魂上。那眼神里彻骨的冷让她不禁胆寒。

只是一瞬间，她就退缩了。

见王珂退下，夏临也收回了目光朝厨房走去。厨房的门没有关，摩拉切菜的声音不急不缓的由远而近传来。

面对王珂的畏惧，忍冬笑了笑：“抱歉啊，她就是这样的脾气，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了。你别往心里去。”

王珂喏喏点头。

厨房里，夏临缓步走到了摩拉身后。

摩拉手里还拿着把菜刀在切菜。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背后长了眼睛，夏临才走到她身后不到十步的距离，她就突然转过身来，一双无机质的黑色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回到家的摩拉和他们刚见到的时候一样，面无表情，根本不像是活人。

摩拉冷冰冰的说：“客人，厨房不是你随便就能进来的地方。请你出去。”

“你在街上的时候走的那么快，我还有事没问你呢。”

提到街上两个字的时候，摩拉变了脸色。她阴沉着脸就想把夏临赶出去，“我说了，出去！”

熟悉的黄铜吊坠在眼前闪动，摩拉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刚想说出口的斥责也一并被堵回了嗓子眼。

见到摩拉如此反常，夏临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你一定知道点什么，对吧。”

“萨利是怎么死的。还有迦梨，还有卡纳。摩拉，你真的没有一点良知了吗。”

提到萨利两个字的时候，摩拉的表情明显不同了。原本俏丽的脸蛋变得扭曲起来。那种感觉很古怪，就像是她的五官不听自己使唤一样。她浅色的眼珠里闪过痛苦，挣扎，还有许多不可明说的情愫。

几乎是同时，她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漂亮的脸蛋也隐隐有黑气缭绕。她伸手掐上了夏临的脖颈，歇斯底里的咆孝起来：“我说了，给我滚出去！”

那一瞬间，她甚至看见摩拉的脸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这种力道，根本不是一个人类能有的。

但只有一瞬间。摩拉脸上的黑气尽数褪去，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她阴沉沉的盯着夏临的脸：“客人不该在这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