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晚上七八点，夜色正好。两人沿着学校附近的小吃街一路往下走，走到哪儿是哪儿。

面对戴军的处境，周凯忍不住感慨一番：“我有时候倒是真羡慕你，长得也好，家境也好，学习也好。女生总是容易被你吸引，男的也是。”

戴军一路上少有开口，这时候却应了一句：“长得好看固然是优势，但是在某些情况下，我们是一样的。”

周凯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忍俊不禁笑了一笑：“怎么会呢，我的大少爷。长得好的人啊，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就是比我们这些长得不好看的人有天生的优势。”

“……”

戴军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周凯的侧脸。

他其实算不上好看，但也不丑，五官端正，中规中矩。扔到路人堆里可能比较难找到的那种长相而已。

“不。”戴军摇了摇头，“只是现在你还不明白而已。在生命面前，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的，渺小。

戴军默默在心里补上了后半句。

周凯酒醒得七七八八，听见戴军这话倒是越来越觉得奇怪了，“我的大少爷，你这是怎么了。这段时间打击太多，人傻了？怎么小小年纪就开始悲伤春秋了。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这是不错，可是也要看生活质量的啊。像我们这种人，充其量就是个生存，像你们那样的，才叫生活。”

周凯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他自然知道。或许从前的他也是认可这种话的，但是自从这段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以后，他才发觉到。其实他和一只蚂蚁一样，没有区别。随时都可能被碾碎。

只是可惜，他现在的这些遭遇不能告诉周凯。不，应该说，除了之前和他一同经历过里世界的人以外，其他人，应该都是体会不到他现在的感觉的。

戴军不做声了，周凯也知道玩笑话点到为止。即使不是戴军，换了任何一个人经历那些，估计心理也肯定会有很大变化。他既然是戴军的朋友，这点儿肯定也要体谅他。周凯扯开了话题，两人又说说笑笑的，一路逛到了路边一个小公园。

原本还是戴军提出想去公园里面逛逛，毕竟城市污染太严重，像公园这种绿植多的地方会空气更好一些。周凯欣然应允。

两人在公园里逛了一阵，忽然，周凯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径直朝一颗老树走去。

戴军心下疑惑，叫住了他，“周凯，怎么了。”

“我刚刚就看见这个地方好像有东西，果然没看错。”

周凯伸手在树洞里掏了一会儿，居然从树洞里掏出了个鼓鼓囊囊的红包来。他伸手掂了掂，分量还挺足。

“这红包倒是分量挺足，就是还有点儿硌手，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周凯把红包拿出来之后，人也从那片地儿走了出来，这里没有安路灯，只能靠最近的一盏照亮。周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照亮，一边又打开了那个红包。

刚一打开，周凯就眼前一亮，“没想到里面居然真的有钱。发了发了。”

他把手机背着放到地上，拿手电筒的光去照红包。

里面倒真的还有不少钱。周凯食指沾了点唾沫，开始数钱。

戴军就在一旁看着，拧起眉。

和周凯的注意点不同，他刚刚好像看见，红包里除了现钞，还有些别的东西。

周凯浑然不觉，还在那儿开开心心的数钱。数完之后一拍大腿，就把钞票往裤袋里塞。

戴军拧着眉毛上前一步：“等等，周凯。”

“啊？怎么了。”周凯愣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对，见者有份。来来来我分你一半啊。”

他刚想从口袋里掏钱就被戴军阻止，“不，我不是要钱。”

周凯又是一愣？“不是要钱，那你是想说什么。”

“我刚刚看见，这红包里，好像还有别的东西。”

经过戴军这一提醒，周凯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拿起地上那个红包，又翻了个面儿往下倒了倒。

没想到还真有东西从红包里掉出来。

是……纸钱？

周凯看着手里那一小叠天圆地方的纸钱傻眼了，“这是什么。哪来的纸钱。”

他愣了没一会儿就连忙甩手扔掉，像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呸呸呸，这也太晦气了。”

就在周凯甩手扔了纸钱的时候，忽然又有一个东西从红包里掉了下来。

戴军蹲**捡起了那东西放在眼前细看，“这是…头发？”

手电筒的光正亮，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看得清清楚楚。这正是一束被红绳扎起的头发。长度也不短。

他把头发放到手心里比划了一下，居然足足有他一根食指那么长。

“这么长的头发，应该是个女人的吧。”见戴军看那头发看得入神，周凯忍不住插嘴。

戴军这才抬起头，警告似的凉凉扫了他一眼：“路边的红包你也随便捡，不怕人家找上门来吗。这种来路不明的钱，也许会为你招来霉运的。”

“害。霉运就霉运呗。”周凯一拍裤袋，“那是你不知道我们这些穷苦人民有多缺钱。这钱是人家自己放到那儿的，我找到了，自然就是我的。霉运就霉运好了，能有这么多钱，也不亏。”

“……”

周凯盯着那束头发出神，那时候他脑子里就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细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红包不吉利。而且这头发摸在手里，他总有一股后背凉嗖嗖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红包最好不要捡。但看着周凯一副根本听不进去的样子，戴军还是默默的把那些话都咽回了肚子里。算了，他过两天就转学了，周凯的事情他也管不着了。既然他自己执意要捡，有什么后果就让他自己承担吧。

那时候戴军不觉有他，只是和周凯道别回了家。没过多久他就收拾行李去了A市上学。

但是没想到，红包的事情远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是——

刚刚开始。

他刚转学去A市没几天，一开始还风平浪静的。但是没过多久他就接到了周凯的电话。那时候还是凌晨五点。

“然后呢。”夏临一副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又换了只手托着下巴，“他和你说了什么。”

戴军幽幽的叹了口气，他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天早上的事。

周凯火急火燎的大早上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他还在梦乡里的时候就被铃声吵醒，神志不清的接了电话。

“喂。哪位。”

他那时候还迷迷湖湖的，但是下一秒就被电话那头的声音吓清醒了。

“戴军！戴军你快救救我！”

别了几日，周凯的声音和先前不同了，听上去嘶哑又急切，像是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一样。

戴军凌晨被这声音吓得一激灵，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再看一眼备注。是周凯没错。

“周凯？你怎么了。”

“我…我…”电话那头，周凯的声音里似乎很是痛苦，“我好像，被一只女鬼缠上了。”

“哦，原来如此。”

夏临点了点头，“我已经听得很明白了。其实就是你朋友贪小便宜在路边无意中捡了冥婚的红包，所以把自己赔进去了，是吧。”

“是。”戴军并不否认。

“原来如此。”夏临拿起奶茶又喝了一口，“那红包里，是不是一半纸钱一半真钱。”

“对。除了这些以外，那束头发让我一直很在意。本来刚开始的时候我就不想让他去捡，但是那种情况下，我深知他不会听我的，所以就没有说。但是后来他来找我的时候，这件事才被我重新想了起来。

我当时越想越不对，回家之后就去百度上查了查。没想到，这一查，还真的出了问题。”

“路边的红包不要随便捡。这钱，指不定是拿来干什么用的。”

说不准还能是买命钱。

夏临嗤笑一声。贪小便宜的人总是比别人更容易上当受骗，毕竟相比之下，他们人性中的弱点更为明显。若是不能自控，一点儿蝇头小利就断了性命的，也不是没有。

“然后呢，然后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回家之后那段时间夜里一直睡不好觉，梦见他和一个女鬼拜堂成亲。”

“……”

戴军艰难的点了点头。这反应可把夏临逗乐了，她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吸管，一边戏谑道：

“这件事我好像帮不上你什么吧。你朋友呢属于是自作自受，贪了小便宜，也得到了惩罚。捉鬼这方面，我既不是天师也不是道士，这也不是我的业务范围。你怎么会想起来找我？”

虽然之前在里世界过关的时候，她看上去要比其他人冷静点。但是捉鬼这就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之外了。她还是普通人，不是道士。这个忙，可不是她不想帮，而是她不能帮。

夏临兴致缺缺的拿起手机就想走，“不好意思了，这个忙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真的帮不上。”

就在夏临转身刚走出去两步远的时候，她听见戴军的声音清晰的从背后传来。

“那如果我说，那个女鬼，是世界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