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马素、廖碧英这边虚与委蛇，费劲心思的互相试探着。傅蓉儿那边，则有些过于安闲了。

她披着一件薄棉衣，守着茶炉子，煮着一壶玫瑰茶。

茶水咕都咕都地冒着鱼眼大的水泡。红因因的茶汤看着就让人心里一暖。

将近交了子时的时候，华玉屏才被送了回来。

傅蓉儿抬起头来，看到华玉屏面色有些不大好，便先不同她说邓苹已死，只斟出一碗茶来，奉到华玉屏手里，道：“姑姑，喝些玫瑰茶，安安神，再睡。”

华玉屏坐在床上，道：“这半天，没再出什么事罢？”

傅蓉儿抿了抿嘴唇，道：“邓苹没了。”

华玉屏点了点头，只道：“知道了。”便躺了下来，这一日，她实在是太累了，尤其一双腿，实在是又痛又乏。

傅蓉儿道：“今儿，刘奶奶曾说，她那个伤，一时死不了的。”

华玉屏冷冷地道：“她有今日，不是你害的，也不是我害的，你没必要同我这里说这些。”

看着华玉屏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傅蓉儿低垂着头，继续看着茶炉子。”

华玉屏看出傅蓉儿不高兴，却又实在没有力气去劝慰她，便躺下对傅蓉儿道：“这个茶你加些红糖，也喝一些，就睡罢。”

傅蓉儿道了一声：“是”，却也没有去拿糖，只是把华玉屏刚才喝剩下的那一盏茶，端起来喝了，便上床躺在华玉屏身侧。

华玉屏回过头来，看傅蓉儿额前的头发，有些湿漉漉的，便伸手摸了一把。傅蓉儿道：“虚汗罢了，没什么的，过了这两天就好了。”

华玉屏道：“其实，你这个病症，倒用不上什么正经的药，只要饮食上能调理好了，也就能好个大半了。可惜，咱们尚药局里的吃食，太过简素了，我也没法子给你再添些什么。你若还是在坤元宫，便好了，也就没有这些个事了。”

傅蓉儿听华玉屏的意思，似乎是有些埋怨自己回到尚药局，让尚药局出了这些事，又觉得更像是替自己抱怨，认为自己若还在坤元宫，一切用度都比在尚药局要好。

傅蓉儿看华玉屏眼中全无恼意，确定了华玉屏是在替自己抱怨，便笑道：“可惜，人家坤元宫不要我了，只能回尚药局来。还好，您这边收留了我。”

华玉屏看傅蓉儿一派说笑的模样，便也同她说笑道：“谁让我心软，我若不收你，你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让你饿死么？”

其实，莫说皇后当初有过吩咐，命傅蓉儿一个月后，还回坤元宫，便是没有这一层，只是单纯的将傅蓉儿派回尚药局，她也没有不收的可能。

宫中主位安排一个宫女到下面，底下人便只有遵旨，哪有什么收与不收的。只她二人，此时虽都是满怀心事，却又都有意往无事上说，以期减一减对方心里的不悦，所以才有了刚才那般不合常理的对话。

傅蓉儿本来一句玩笑话也是壮着胆子说的，心里直怕华玉屏嫌她没个正形。待看到华玉屏也同她一样地玩笑，便放下心来，奉承道：“姑姑最是心善的。奴婢虽然一向不省事，却也知道如今尚药局是个多事之秋，很多事，都牵扯在奴婢身上。今儿曦妃娘娘传您过去有什么话，我也不敢问，不过，奴婢还是要旧事重提，您把奴婢交给曦妃罢。”

华玉屏冷冷地道：“把你交出去，再看着她把你打死，是么？”

傅蓉儿一时无语。

华玉屏道：“蓉儿，你要知道，宫里面很多事不是你凭着一时血勇，就能成的。这个时候，真把你给到曦妃后面，你是一死平了曦妃之怒，后面的事呢？便都与你无关了，是么？”

傅蓉儿冷冷地道：“我死都死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华玉屏坐起来，拿手一点傅蓉儿的额头，道：“你个傻丫头，你倒是了无牵挂，是不是？”

傅蓉儿道：“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牵挂的。家里也没什么人，就一个老父亲，我不在身边，他贩卖些药材，他反而比之之前走得更轻省些。如今，也不知道走到哪一省了。”

华玉屏轻骂一声，道：“你个小没良心的。”

傅蓉儿赌气别过头去，道：“我本来就没心，您骂我也没用。”

华玉屏轻轻地道：“宫外没了牵挂，那宫内呢？”

傅蓉儿喃喃道：“宫内？我这不是怕连累你们，才说要您把我送到曦妃跟前么？”

华玉屏道：“我们，我们还用不着你去操心，我如今先问你，你说，为什么那一天，就那么巧的，皇后那个时候请曦妃去听什么琵琶呢？”

傅蓉儿到底还算有些聪明，听到华玉屏这样问，已然想到皇后在暗中，搭救了自己，只是一时，她还不太敢相信，她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道：“难道说，皇后娘娘她还顾念着我？”

华玉屏冷笑一声道：“我还以为，你整日家还是一派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是都知道了呢？”

傅蓉儿讪讪一笑，道：“我哪里会知道呢？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华玉屏道：“你啊，现在知道了，还想着让我们把你送到曦妃那里么？”

傅蓉儿心里一动，这个时候，尚药局若是把所有罪名都搁到自己身上，再把自己交到曦妃手里，曦妃那边，尚药局算是平安过关了，可是皇后呢？皇后若是不能在曦妃治死自己之前，来救自己，怎么办？皇后若是因为尚药局对自己的舍弃，厌弃了尚药局诸人，又该怎么样地办？

难道，真像刚才自己所说的，死都死了，还管什么后面的事。

傅蓉儿从未想到，自己如今所处的境地竟然是这样的复杂。只是，话已出口，又如何收得回去呢？

她咬咬牙，道：“送！”

华玉屏从未想到傅蓉儿竟然这样执意，点了点傅蓉儿的额头，道：“你啊，你是非让皇后娘娘记恨上尚药局罢，我虽是打过你，你也不至于这样地恨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