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马素说得轻佻，廖碧英故做焦虑地道：“我也想这个样儿啊，只是，怕这一回，事了之后，咱们连让的机会也没有了。”

马素道：“这件事，远还不至于如你所说的一般，这件事，说到底，不是冲咱们来的，趁这会儿，我姨母还没回来，咱们很该好好地劝一劝那位的。”

廖碧英道：“那个也不是一个能听劝的。再说了，华司药一准还有自己的主意，咱们待华司药回来之后，听一听她的意思，再说了这个时候，咱们便是让她出头，也是叫不开门的。”

马素笑道：“说得也是，叫不开门，任咱们想到什么样的主意，也是白搭。”

廖碧英拿着帕子，不停地拭着泪。

马素看了，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别哭了，总这么着，成什么事？往后，我还等着你把好差事让给我了，你这样，把眼睛哭瞎了，还怎么在宫里当差。”

廖碧英含嗔带怯地道：“你还同我嚷嚷，刚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往后，咱们怕是根本没有多少共事的机会啦。”

马素道：“你又在想什么，怎么凡事都想得这般地伤感。”

廖碧英一指邓苹道：“你看邓苹的脸。”

马素不解地道：“她怎么了？”

廖碧英道：“你看，她口鼻出血，还有她的脸色，分明是中毒所至的。”

马素道：“是么，我倒是没看出来。”

廖碧英道：“这个药，不是常见的，是用鹤顶红还有孔雀胆一起炮制的。”

马素听到廖碧英一口道破这药的来历，失口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话一出口，自觉有些失态，便又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了下来，笑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廖碧英道：“说出来，不怕你不爱听，这些药性上，你不如我精进。”

马素心中冷道：“我当然不爱听了。”不过，面上却还是笑盈盈地道：“这有什么了，我确实不如你通药性、药理的。你再同我说一说，这个药是个什么样的。”

廖碧英道：“这药什么样的不重要，麻烦的是，鹤顶红在我的手里，孔雀胆在你的手里，没有华姑姑的条子，咱们谁也不会开那匣子，而且这个药的炮制也不简单。宫里现在出了这个东西，肯定是有人把这两样东西偷盗了出来。”

马素道：“你先别急，难道，你手里的鹤顶红的匣子，让人打开过了？”

廖碧英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平时每天都要看一眼，生怕出了差子，今儿，乱纷纷的，还没看呢。”

马素拉起廖碧英的手道：“那我现在同你一起看一看去，若是无事，你就能先安下心来了。”

廖碧英那个匣子藏得隐秘，并不想让马素看到，便道：“不，我不要去看，我现在腿麻了，我不要动。”

马素看与自己争执了多年的廖碧英，这个时候却如小孩子赖皮一般往后拽着自己的手。

马素苦笑一声，心中暗道一声：“廖碧英啊廖碧英，早知道你这般胆小，我又何至于把你放在眼里？”口中却只是一派难得的柔和地道：“好了，好了，那便不去，我自己去看一看，好不好？”

廖碧英愈发让自己表现得像一个小孩子一般，道：“不，你别离开，我一个人害怕。”

马素不禁笑道：“从来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地胆小。”

廖碧英道：“眼睁睁这事就是这样的吓人。”

马素轻拍了拍廖碧英的手，道：“好了，我不离开，我陪着你。咱们就一块儿等着，等司药过来，咱们便知道该怎么办了。”

廖碧英“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自己一再的示弱，或者能引一引她的实话罢。

白日里，华玉屏曾问过，有没有疑心是冲自己来的？

自己又何尝不疑心呢？到明年，华玉屏便要出宫，自己同马素之间，总是有一个人要成为新的司药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宫里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大上这么一级，人家能见到的人，你便见不到，人家能说的话，你便不能说。

压着你，你还不能说出任何地不是了，你只剩下一句“您说得是，奴婢知罪”，像那边那个傅蓉儿一般，整日里，上到皇上，下到同僚，一概敢顶，一概敢撞的，在宫里是撑不了太久的。

譬如现在，便借着一个傅蓉儿，生出了多少的是非来。

眼下，已然死了一个邓苹，谁又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呢？

一切，只看上面要不要把邓苹之死弄清楚了。

不过上面要不要弄清楚不说，她廖碧英如今可是一定要弄明白的。

毕竟，邓苹是在自己屋外死的，毕竟，邓苹死之前自己曾与她喂过一口水。凭着这些，自己便是难逃干系的。

若依曦妃娘娘的性儿，自然是乐见推到傅蓉儿身上的，可是，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这一准不是傅蓉儿干的。

想到这里，廖碧英又头疼起来。

马素看廖碧英一直沉默不语，道：“碧英，你心里别想太多事，这件事，横竖与你无关的。一会儿，姨母回来，我自会替你剖白的。”

廖碧英轻摇了摇头，道：“我知道和我无关的，也一定和你无关的。只是，这一天，事情实在太多了，我有些累了。”

马素道：“累了，便睡一会儿罢。”

廖碧英又是摇了摇头。

马素道：“你若是在这里害怕，我送你往我那边去，我那屋人多，你就不怕了。”

廖碧英道：“不用了，就在这里了。我现在也不想动，腿都是软的。”

马素取笑道：“真是从来没有想到，你竟然这样胆小。”

廖碧英道：“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粗心。那样的一枝参，都能叫人偷了。”

马素有心要驳，却只是点了点头，随声附和道：“你说的是，是我粗心，之前那几天，邓苹总是拿着你的条子往我那边取参，我看她还算机灵，就同她多说了些话，渐渐也就熟络起来。是我一时不察，让她得了手了。唉，若我肯仔细些，早早看出来，不在曦妃娘娘面前出错，她也不至于。顶多不过是一顿苦打，撵出宫去。都怨我，没早发现她。才让她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