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我说，刘氏那个老虔婆能够猖狂这么些年，还不是仗着自己身边儿有那么个人，可偏生那个混账玩意儿做的毒可是教人无论如何都破不得，眼看着丫头就熬不过了，这可怎生是好？”岑夫子恨恨将手中晒干的药草抖落，又伸了只手去将通体雪白的耗子捏了一把，才慢悠悠转过身来看着身后人。

翘着二郎腿靠支着脑袋靠在桌上的人开口险些将他气个半死：“行了，老东西，将我家爱宠放开，你这般对待它，若是教师父晓得了不扒你一层皮也是个好的。”

“混账小子，若不是老子，你能这么快找到她么？”

“若不是你有心误导，本宫能费了这么多时间么？”长孙璃落换只手，目不转睛看着岑夫子，眼里带着点点寒光之意。岑夫子摸摸鼻子，望天，不说话。

“哼！”长孙璃落转过头不再看他。

倒是那只小耗子一路“吱吱吱”叫着，欢快地跑向自家主子。

“滚远些！”长孙璃落头一偏，躲过耗子沾满糖汁的肥壮爪子，又一手甚是嫌弃地拎着它后背：“看看，看看，青川公子，你这是又胖了多少？”又转头一脸甚是嫌弃地看着岑夫子：“你就是这么对它的？连个衣裳也不给人家穿？”

岑夫子双眼一蹬：“什么玩意儿？这东西还要穿衣裳？”他话一落，“耗子”转过眼瞪着他：“吱吱吱吱中吱吱吱……”哇啦哇啦对着长孙璃落一阵比划，又包着两包泪拿眼去瞅长孙璃落，长孙璃落将它放在桌子上，青川公子便伸出爪子给长孙璃落看，“吱吱吱吱”叫了好几声。

岑夫子听得心烦，转首一根银针射过来，正好打中耗子挥舞的双爪，耗子一个吃疼，诺诺收回了爪子，朝着岑夫子那处“吱吱吱吱”了好几声。

主子，您就那么放心将人家丢在这里，您不知道人家这几个月可是一把辛酸泪啊啊啊啊啊，岑夫子他虐待人家不说，放人家的血，让人家干苦力，把人家虐待得都受了好几圈。您要是再不来，就只能等着给人家收尸了“吱吱吱吱吱吱吱”

耗子可怜兮兮地看着长孙璃落，却听得那边岑夫子大骂：“娘希匹，你个混账玩意儿！还敢告老子的状，你这些日子在此处老子哪点没供着你？你的零食，碎嘴玩意儿老子缺了你的还是扣了你的？不就是放你点血吗？”

“老东西，跟它一般见识你也够出息。”长孙璃落淡淡放下茶杯，伸手一招，耗子立时蹭蹭蹭冲过来，抱着他手指亲了又亲，最后顺着他玄色衣衫往上一爬，在他胸前寻了个安全空地儿好好睡觉了。

岑夫子双眉倒竖：“个没良心的畜牲玩意儿！”

“那你呢？身为师父她老人家的姘头此刻不去九华山找师父，还杵在此处作甚？”

“你……你小子嘴上能积点德吗？老子是你师父的姘头吗？老子同你师父是正儿八经拜了天地的夫妻！”岑夫子险些被长孙璃落呛得一口气上不来，也不晓得自家不谢当年为何瞎了眼收这么个不分尊卑的徒弟。

岑夫子咕哝着，不妨长孙璃落一盏茶飞了过来：“下遇着师父本宫便告诉她你说她眼瞎。”

“臭小子，你……”

“本宫今日来同你扯了这么久，你还未说那临江仙是个什么东西。”

岑夫子沉吟半晌，一边将手中药起了，一边叹息道：“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师父既叫了你来此处，也算是给了丫头一线生机。”

默了默，岑夫子又道：“那玩意儿邪得很。最先是寻一只最厉害的蛊虫给人服下，隔些时日待蛊虫儿饿得差不多时，又将各式蛊虫喜欢服食的药混着至毒喂给受者，最后蛊虫发生变异，待在人体内取不出，死不了，就那么沉睡蛰伏。再隔段时间，受者每吃一次解药，便将沉睡的蛊王唤醒一分，蛊王渐渐苏醒，毒药便也渐渐发作。发作次数越多，蛊虫便离苏醒时日不远也。”

“待到完全醒来时，寄主差不多也该死了。但死状痛苦，死相极其惨烈。这种法子还是在早年南疆一族中惩罚族中叛徒才会用到的法子。千禧宫那个老贱人不知从何处寻了个养蛊高手来，不仅是将丫头折磨了这么些年，连带着楚氏一族全部遭殃。”

岑夫子甚少这么说话，长孙璃落深深蹙眉，自己于毒术一道算是祖宗，可偏生蛊这一事上没有半点法子。师父将自己唤来大玥国，应当是为那丫头续命来着。

“唉，老子看得出来，你不大想救那丫头，也罢，合该那丫头命里遭此一劫，反正这么些年也不是没过来，死也就死了罢。来生投个好胎，再不生在帝王家就是。”

长孙璃落沉默。

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竟是这样吗？枉自己在医毒上无人敢挑，不想遇见了这个丫头自己也是一阵深深无力感。

“老子为何要捉了你的耗子过来，不过是因着耗子的血并着青竹儿的血能暂时令蛊王沉睡，将毒性压着，为的就是等你来了有个好法子，若是连你也没有法子，那老子也没辙了。只得让丫头安安静静地等死。”岑夫子将手中药碗放到一边，又抬手取了头顶上一包草药抖落进紫砂罐中。

“她的药需要些什么？”

“鬼门十三针，美人砂。”

“完了？”

“完了。”岑夫子两手一摊，转过身摸了把胡子，眼里怎么也是奸诈的笑。嘿嘿，小子就等着被老子坑吧，鬼门十三针，那一套失传已久的针法你怕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至于美人砂嘛，哼哼，这就得看你舍不舍得了。

长孙璃落沉吟。

“美人砂本宫有法子，至于鬼门十三针，你且说说是怎么个法子？”

“针法失传多年，连带着针也没有了。”岑夫子两手一摊，长孙璃落眸中喷火，得，说了半天等于不说。

“你若是真要救丫头的话，便去神农谷，听说当年鬼门十三针便是从那处传出来的。只是神农谷绝迹多年，断没有寻到的可能。若实在不行，便去南疆，请圣女亲临。”

再说这头，楚轻玥自那日去了千禧宫被老妖婆连带着刘苁芷数落一番，又被老妖婆目光“猥亵”一番后，得了两颗药万分感激地走了。不想出了千禧宫时，却遇着了自家那位念佛多时的皇后嫂子。

苏氏自上一回怀了将近八个月的孩子没保住，拼着小产的身子要去同萧贵妃火拼，被楚轻宸一巴掌打得清醒几分之后，便学会了缩着脑袋做人。

楚轻玥不由得为自家哥哥叹息一声，为了维持如今这个局面，皇兄做了多少她不是不知道。为了将大家势力抓在手中，皇兄忍着那么多苦楚，将睿儿和这宫中最为安全的一块儿留给了她，如今她又得了长孙璃落这么个盟友，自是不会怕了。现下最该着急的是，老妖婆又谈起了她的婚事。

“见过皇后娘娘。”楚轻玥甫一看见她便屈膝行礼。

“起罢。本宫可是当不得帝姬大礼。这大玥国的天下怕是都要攥在帝姬手里，本宫区区一个皇后，还不值得帝姬看在眼里。”这话听得楚轻玥直摇头，不知道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后去了何处，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妇人也不过将近三十岁的年纪，虽是看着年轻，可心却是老了。

她如今的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地位，完全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抛在了脑后。

“娘娘不必每日前来千禧宫请安，如今的千禧宫会不会欢迎娘娘轻玥是不知道，但娘娘莫要忘了，这天下还是冠的你丈夫的姓氏。言尽于此。”楚轻玥双手握拳拢在袖中，怕是连她自己也并未注意到手中紧握着的瓷瓶已经开裂。

太和殿中。

“锦绣?”楚轻宸似是有些无力，身旁大太监扶了他一把。隔着帘子，楚轻玥看得不太真切，只是示意身旁的人将瓶子递了上去，又恭恭敬敬行礼：“若是无事锦绣便退下。”

“听说，咳咳咳咳……”楚轻宸说不上话来，隔着帘子，同楚轻玥比了一个手势：他悄悄扯了扯自己座下锦垫，又悄悄伸了两根手指。楚轻玥看得清楚，也记得分明，只是朝着楚轻宸道：“皇兄身体不适，锦绣告退。”

“嗯，去吧。”

翻身关门时，将手中手绢几不可察地动了下，楚轻宸身旁秦公公看到后不动声色地记了下来。同时上前扶着楚轻宸：“陛下，您可是要喝些水？”手上用力悄悄捏了楚轻宸一把。

一路上，楚轻玥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身后言姑姑上前轻轻扶了一把她手臂，又接着行礼道：“主子，摄政王侧妃正在前面。”

“绕开。”楚轻玥冷冷一声。

言姑姑立时照着身后一群人挥手，前头几个会意便立时停了脚步，只等着楚轻玥转身。

不料，这一转身，却很是不妥。

丝滑的料子乃是淮南一带上贡的皇家专用锦缎，直裰外又是一件鹤氅照着，他乌发盘起，脚蹬皂靴，腰间玉佩却因着楚轻玥这么一撞同她自己腰间的玉佩搅作一堆。

“锦绣该死，摄政王赎罪！”肌肤挨着那料子时她就知道自己撞着这人是谁，她这位皇叔生的好颜色，虽说是悍将一员，却是个儒将。一身气度儒雅翩翩，就是京中几位世家公子也不见得能有这般倜傥。

楚九澜将将见她同自己撞了个满怀，手还未触着她时怀里便空了。几乎是不容察觉地蹙了蹙眉，看她一副惊恐下跪的模样，楚九澜心里有些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