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采药郎翟青

清康熙年间，辽宁笔架山，山高岭峻，山下深沟险壑，人称宝珠沟，沟内荒草丛生，古木参天，浓荫蔽日，野兽出没其间。此地山民皆言沟内有宝亦有妖，然无人见之，沟内盛产名贵之草药，却皆见之。

宝珠沟外翟家屯有户人家，户主姓翟名靑，年过弱冠，体壮英俊，为人善良，生性胆大。其年幼丧父，家中只有一双目失明之老母，其靠采药为生，一采药夫也。为采名药，其独往于深山之内，攀登于峭壁之上，无所畏惧。所采之药，除为生计而进城鬻之，余者皆无偿送众乡亲以治病，众人无不赞之，称其“采药郎”。

离宝珠沟十里之何家村有一财主，姓何名兴财，其有良田千亩，华屋百间，金钱无数，然仍不知足，人送绰号“黑心豺”，其欲霸占宝珠沟，闻沟内有宝，其率家丁数人进山寻宝，每次至沟口，定有人来报，言府中失火，待其归，则火熄矣，往返三次皆如此，怪哉！黑心豺惧而不敢贸然再寻之，其暗忖：此事蹊跷，沟内定有妖护宝，否则绝不会为难吾也，吾何不请术士施法以除之。

黑心豺从关内请来一位冷术士，携其入沟视之，冷术士曰：“擒妖非难也，须有一帮手方可擒之。”黑心豺曰：“吾手下人员多矣，先生尽可选之。”冷术士曰：“汝之手下皆不可用，吾需一心善之人。”黑心豺问：“何谓心善之人方可用之？”冷术士曰：“此人自幼未做亏心之事，尽做善事，众皆赞之者，此善者方能显见妖孽，拦妖成功，因邪不敌正也。”

此善者何处寻之？黑心豺深思，思至采药郎翟青。遂唤翟青至府中，谓其曰：“吾闻宝珠沟内藏妖，吾请术士欲除之，现需帮手，汝可愿否？妖除后，汝可放心进沟采药矣。”翟青闻之而疑曰：“吾进山采药十余载，从未见妖，吾难以信也。”冷术士闻之，迈步而近前曰：“吾不用汝捉妖，亦不用汝进山，只需守住沟口，不让妖逃之则足矣。”翟青心觉好笑，若沟内有妖，其必将反抗而灭吾，若妖逃至沟口，吾可短时拦之，不妨试之尚可，遂应允。

当日，冷术士身负宝剑，手持拂尘，掐诀念咒，进入沟内，翟青则于沟口待之。数时辰后，翟青觉时光难熬，遂于沟口寻觅草药而采之。此时忽觉身后亮光闪耀，回首视之，见一老者身着黄杉，慈眉善目，鹤发童颜，其汗流满面，气喘吁吁曰：“吾寻汝多时，吾以为汝进山采药，原于此处，吾家小女砍柴跌伤，欲求止血草而治之，不知汝可有？”翟青闻因砍柴而跌伤，必乃穷人也，欣然应允，“老丈，请随吾回家取之。”

老者取药，谢之去矣。翟青返回，冷术士已于沟口待之，问曰：“汝因何回家而不严守？”翟青答曰：“一老者之女跌伤，随吾回家取药……”冷术士不等其言罢，急问：“老者何去也？”翟青答曰已去矣，冷术士气急败坏曰：“唉！老者乃狐狸精也，被汝放矣！”翟青不信，老者慈眉善目，焉能狐狸精变也？遂指责冷术士曰：“汝为财而讨好何员外，于此胡言乱语耳，吾劝汝好自为之。”冷术士见翟青不信其言，释曰：“也罢，沟内妖孽尚未除净，吾已施法，明日午时，汝至此沟口再守之，若狐狸精显现，汝万不可放之，待吾至此擒之，让其现原形，汝皆喻矣。”

次日午时，翟青惑然至沟口待之。至日斜酉时，见一身着紫衫之老妪急匆匆而至，欣然谓翟青曰：“哎！吾终寻汝而至，吾小女用汝之止血药，即可能下地行走，吾之老夫让吾当面致谢，并再求此药而归也。”言罢，取纹银五两付之。翟青婉言拒之曰：“吾从不收资，吾且问汝，汝可妖精欤？”老妪笑而答曰：“非也，汝家世代于此采药，可曾见妖精欤？此乃黑心豺欲占此山林所施诡计也，汝万不可充其帮凶而害人矣。”闻黑心豺之名，翟青气涌满胸，其本不愿守此沟口，实无奈而为之，遂谓老妪曰：“大娘，请随吾回家取药以治愈妹之伤也。”

老妪取药，谢之去矣。短时后，冷术士赶至沟口，闻翟青放走老妪，顿足捶胸，气呼呼归府，告知黑心豺曰：“吾费力将妖赶至沟口，翟青拒拦而放之，已两日放走一对，若再放，汝则寻宝之策落空矣！”

黑心豺闻罢，勃然大怒，率众家丁至翟青家，摔碗砸盆，大闹后，谓翟青吼曰：“明日，汝必须严守沟口，不管何人，一律擒之，若胆敢放之，吾将严惩汝母子如碗盆之碎也！”其恐吓发威后，惧翟青逃之，当夜将翟青囚禁于府。

第三日晨，冷术士于沟口处做法，先将剑鞘之鞘口对准沟里，口念咒语毕，后将剑鞘置于地，叮嘱翟青曰：“汝只管守住此剑鞘，千万勿动，直至吾归，汝牢记，万不可松懈也。”言罢，持宝剑入沟。翟青立于沟口待之，中午时分，见一红衣美女慌张而至，至剑鞘处驻步，放声痛哭而不前，翟青诧异，冷术士之叮嘱忘矣，迈步上前而慰曰：“小姐勿泣，因何至此而哀也？”红衣女拭泪，扬目而视之曰：“闻兄长善之者也，吾实言告知，吾乃沟内狐狸精，汝放走二老者乃吾父母也。吾家居住此沟已数百年矣，从未做伤天害理之事，然黑心豺为霸占此沟，竟请术士擒拿吾全家，吾原以为吾父母逃之，其会罢休，无料之，其欲赶尽杀绝，良兄，吾求汝，放吾逃之可否？”言罢，又痛哭不止。翟青闻之，觉其可怜，顿起恻隐之心：其言之有理，虽狐狸精而从未害人，吾进沟采药多年，其从未伤害于吾，吾焉能伤害无辜之精灵也？遂曰：“小姐，汝放心逃之，吾决意不拦也。”红衣女止哭，谢曰：“谢良兄之善意，然术士之剑鞘法器于面前，吾无法过之。”翟青曰：“此不难，吾移之侧耳。”言罢，遂弯腰取剑鞘，红衣女忙曰：“良兄，勿用手触之，其会变大蟒而缠杀恩人，汝若小便于上，则其失灵矣。”

翟青按红衣女之言行之，果然应验。红衣女速逃过，转身谢曰：“良之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日后小女将结草衔环而报之！”言罢，红光闪耀，红衣女无踪矣。

冷术士闻剑鞘有尿之味，知翟青又将妖放之，气恼归府，告知黑心豺曰：“何员外，翟青又故技重演，将妖放之，汝获宝之策落空矣。”黑心豺岂能善罢甘休，狂吠辱骂翟青一番，命家丁将翟青母子抓入府中，令翟青寻至狐狸精，方可换回其盲母。

翟青气急满怀归，见家中红光满堂，烟雾吐囱，顿疑呆，进门，见红衣女正忙于煮饭，翟青惊奇不已，红衣女笑容满面曰：“良兄，吾已言知恩图报，安能失信？吾闻良兄遇难，即来相助以除难也。”翟青有气无力曰：“谢小姐之好意，然汝可知，黑心豺心肠歹毒，其欲让汝与吾母换之。”红衣女曰：“黑心豺视财如命，其非换之擒吾，乃欲求宝也。”言罢，从口内吐出一白珠，似鸽蛋般，持白珠曰：“此乃吾五百年修炼之宝，请良兄以此换之，母即归矣。”翟青摇首曰：“不可，不可，吾不能害汝。”红衣女叹曰：“咦！吾欲再修炼五百年成仙，如今遇良兄之善者，吾成仙有何用也？”言至此，其将白珠放于翟青手中，赧色而曰，“如今吾已修炼成人，若良兄不嫌弃，汝将母接回，吾愿与良兄终身为伴而不离也。”

翟青闻此言，激动万分，见红衣女柳眉杏目，粉面桃花，二目含情脉脉，不由耳热心欢，兴奋之极。其持珠转身，飞奔至何府。

黑心豺见闪亮之白珠，眉开眼笑，喜不自胜。殊不知冷术士为得劳资而告知曰：“此珠乃小狐狸精之宝，不如老狐狸精之宝珍贵也。”黑心豺闻罢，即可变脸，吼曰：“汝尽快将老狐狸精之珠寻至，方可换汝母归也。”

此乃红衣女预料之中也，其早已将双亲之珠借至。遂又将其母之红珠交于翟青，换回翟青之盲母。

翟青将母接回，红衣女与翟青喜结良缘。红衣女孝顺之极，用其父之蓝珠揉搓盲母之双目，日久天长，盲母之双目复明矣！从此，翟青进山采药，红衣女料理家务，彼此相爱，全家和睦，生活幸福无忧也。

数日之后，于一风高黑夜日，黑心豺之府忽发大火，火趁风势，越烧越旺，将其所有皆烧光，黑心豺与冷术士亦难免，皆烧成灰矣。众乡亲拍手称快，皆言黑心豺终得恶报也！

后人言，此宝珠沟引起如此之祸端，恐日后有来者重蹈覆辙，应更名。恰山下有片湖泊，似一面大镜，将笔架山尽其映入，遂更名宝镜湖，以此传至今，成佳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