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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六 夜叉鸟

【书名: 异度新语 一百三十六 夜叉鸟 作者: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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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六 夜叉鸟

明朝万历年间,山东莱阳许家村有一秀才许良,自幼丧父,母为其攻读节俭度日,其虽勤学苦读,然家境贫寒,入不敷出,赴乡试无资,取功名难也。许良叔父许瑤,早年离家经商,于济南府发迹,其欲借助叔父接济,来年秋闱中举。万历三年,盛夏时节,许良告辞老母,向邻借资做盘缠,背起行囊,徒步踏上西去之路,投奔叔父以求助之。

许良风餐露宿,栉风沐雨,奔向济南府。一日,行至平度,天降大雨,其见路侧有一土地庙,迅而入内避之。此土地庙多年失修,破败不堪,门窗破损,屋顶漏水,蛛网密结,土地爷神像虽栩栩如生,然彩漆退色,灰尘落满。其见之,不由慨叹,跪于神像前三叩首,许愿曰:“吾许良,莱阳人氏,今入庙避雨,见庙内破败不堪,吾虽欲修缮,然现贫困无资,若土地爷佑吾中举得志,吾定来重修庙宇,再塑金身,以还愿也。”许愿后,天放晴,其出庙续而行之。

许良虽贫穷,然其却侠义心肠,扶危济困,遇危难之人,愿施舍而救之。其行至潍坊,迎面遇一乞丐,蒙袂辑屦,贸贸然来,欲饿昏之然也,伸手乞之,其顿起怜悯之心,遂从行囊内取钱包,从钱包掏铜钱一串,解开,送乞丐两枚,余者暂放入衣袋,乞丐谢而去也。不意暴露钱包之位置,被贼盯之。其行至城中,正遇集市,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拥挤之时,其不慎,钱包被贼窃之。

晚间投宿之时,许良方知盘缠被盗,身上仅剩十余文钱,此距济南尚有数百里之遥,途中打尖住宿,过河乘船,皆需银两,此十余文钱焉能足之?遭此横劫,此行欲徒然也!其失声痛哭,悲而不知如何为之。

许良正于路侧抱头痛哭之时,忽闻有人问:“子之哭也,壹似重有忧者?”其仰泪目而视之,见一老翁,鹤发童颜,身着破衣,腰挂一碧玉,手持卦幡,原一行卜算卦之人。许良拭泪,叙其遭劫,老翁又问:“吾见汝似读书者也?”许良答曰:“然,吾欲至济南投亲,来年秋闱试之。”老翁嘲笑曰:“吾见汝面带苦相,噫!非居官者也,谋划皆枉然,难怪遇此劫难,不如弃而返家,罢矣,罢矣。”许良闻冷言,受此一激,愤然起身:“吾十年寒窗苦,岂能付东流?吾欲向前续而行之,纵然一路乞讨吾不畏也。”

许良忍饥挨饿,奋然而前行。一日午后,至淄博,觉饥饿实难忍,腿软目花,见道侧又一饼铺,欲买一饼充饥,再续行之。至饼铺门口,闻店内喝骂声声,探首视之,见店主揪一老翁,挥拳欲击,许良忙上前止之,方知老翁原算卦老先生,从店主口中得知,老翁无资购饼,欲赊之,店主不允,老翁出言不逊,店主怒而上前,欲挥拳打之。许良劝解,其虽囊中羞涩,仍愿出资买二饼,二人分食之。

老翁致谢接饼,二人食后,许良整装出店,老翁尾随之,速上前拦曰:“适才,多谢公子解囊相助,老朽感激不尽,吾虽无何能,唯善周易推演之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吾见公子印堂发暗,恐灾难降至,欲遭妖孽害之。”许良摇首不信,讽曰:“老先生即有如此之奇能,因何落魄于此?”老翁叹曰:“吾先前非如此,只因泄露天机,故而富贵皆失,苟且偷生,公子今有恩于吾,老朽不能见死不救……”遂解腰挂碧玉,上刻一卷毛狮,油污满面脏兮兮,递与许良,续曰,“此乃吾祖传护身灵玉,可驱妖避邪,逢凶化吉,暂借公子佩之,以护公子安然也。”许良半信半疑,接过灵玉,向老翁致谢。二人分手,老翁拱手曰:“来日方长,后会有期,祝公子来年金榜题名,吾饮喜酒以贺之。”

辞别老翁,许良出城,续而行之,行约二时辰,见天色已晚,欲寻一安歇之处,恰遇一行人,遂向前询问,附近可有破庙安歇,行人细打量其一番,告知曰:“自此向前二里,有座破庙,汝可歇之。”

许良谢过,依行人所指,约行半时辰,见偏僻路侧皆乱坟荒地,不见破庙,夜幕降临,月光惨淡。其顿觉幽暗可怖,其一介文弱书生,平素胆小,行于此荒郊坟地,愈感畏惧,惶惶然也。惶恐之中,忽闻身后有腾腾脚步声,划破寂静夜空,甚响亮,许良闻之,失其魂魄,五色无主,惧而奔之,许久,闻声渐远,方停步稍息,其浑身冷汗淋漓矣,回首视之,漆黑一片,未见异常,又转而前视,顿呆矣,见前有棵枯树,树枝落只大鸟,壮似山鹰般,喙大如勾手,爪宽有半尺,双目似二卵,闪射绿光,甚恐怖也!许良惊叫一声,倒退数步,大鸟呜呀一声怪叫,展翅俯冲,伸出双爪,抓向许良双目,许良抱头,心思吾命休矣!正此千钧一发

之际,只见怀中灵玉射出一道红光,红光内现出一卷毛狮,将大鸟击飞,大鸟惨叫一声,摔落于地,翻滚几滚,复展翅冲天,逃之远矣。

红光返回怀中,趁此时机,许良慌然逃离,逃出数步,又闻身后发出凄厉惨叫,其骇之极也,拼命逃亡。其逃出二里之遥,见前面有灯光闪射,方稍安,其喘粗气,拢目远视,朦胧月光之下,见远处影绰有一村庄,再揉目细视之,见道两侧皆农田。其长舒气,终脱险而安矣。其见路侧有一窝棚,近视之,见窝棚内无人,其知窝棚乃村民为护麦而临建,现麦收早已过,故暂无人居之。其钻入,喘息擦汗,恐慌劳累使其疲惫不堪,稍息,其打开行李,和衣而卧,酣然入睡,次日,日上三竿方醒。

许良入村,见村口有一人迎面而来,向其施礼问曰:“敢问公子可姓许?自莱阳而来?”许良怔而反问:“然,汝因何知吾莱阳而来?”村人释曰:“吾乃本村村长,昨晚有一算命老先生从此路过,言明晨将有一书生自莱阳而来,托吾将一书信交汝手中,并言汝能助吾村解大难,故而吾于此候之。”遂从怀中取出一书信,许良接过,心中惑然,昨夜亏有算卦老先生之灵玉,否则吾命休矣,现又送信一封,何意也?莫非还有妖邪遭遇?其展信阅之,见上书:许公子,见信如面。昨夜受惊矣,汝昨夜所遇妖孽乃夜叉鸟也,此鸟为聚阴之地葬冤死之人久而化之,夜伏于阴处,好食人双目心肝,降服之法简而易行,此鸟不可远离冤死之人,于其出现之处,只需将冤死之人挖出,置烈日之下,暴晒一时辰,则怨气自可散之,夜叉鸟即逝矣。汝若依此法除妖,定有善报,喜事频至也。许良阅罢,心中暗赞:此算命老先生非凡人,定神人也。

村长问信之内容,许良先将昨夜所遇详述之,村长闻后曰:“亏汝有灵玉护身,才免于一死,村西夜间常有妖孽作祟,已有多人亡之,村内皆恐然而不敢夜出,遍请术士除妖,妖不惧也。”许良曰:“吾有除妖之策,可除根也。”村长闻之,大喜曰:“公子若能除妖,吾刘村感激不尽,定重犒之!”

村长即刻令人招待许良,并召集村中壮汉十余。许良领众人,持锹镐至昨晚遇险处,远见有一人伏于血泊之中,近视之,原昨晚指路之人,见其双目已失,胸口撕开,血流遍地,心肝已无,定被夜叉鸟食之,甚瘆人也。村人认出此尸乃村中赌徒刘七,许良方知昨夜闻身后脚步与惨叫之声,原刘七所为,遂将昨晚刘七为己指路之事叙之,村长闻罢,曰:“此处方圆有何破庙?定乃刘七赌输无资,见公子身背行囊,其起歹心,让公子行此路,其尾随之,若公子被妖孽所害,其可取公子钱财而去,却不料其反被妖孽害之,恶有恶报也。”

已近中午,许良率众于枯树下挖寻,短时,果挖出一具枯骨,枯骨发黑,缠绕黑气,将黑枯骨置于烈日下,发滋滋声,犹如置油锅内烹炸般,于烈日暴晒之下,黑气渐失,一时辰之后,消失殆尽,夜叉鸟逝矣。

黑气散尽,此时有人发现枯骨内有一腰佩玉,村长拾起细阅,见玉上刻二字:刘祥。其惊呼:“耶!刘祥,此乃本村刘员外之子,八年前失踪,原亡于此,殊不知被何人所害?”

刘祥乃本村财主刘员外之长子,八年前,正值弱冠,秋一日,出门外游未归,刘员外差人四寻,不得其踪。今得知,急趋而视之,见儿腰玉,嚎啕大哭。置棺椁,将儿尸骨重敛之,请和尚为其念经超度,并发誓缉凶,为子复仇。遂告知淄博县衙,知县即刻差人查之,数日未果。此案已过八年,现场早已毁之,线索毫无,焉能近期速而破之?

近几日,许良暂住刘员外府内,其见破案遥遥无期,欲告辞而去,谓刘员外曰:“吾欲至济南,投靠叔父,备习来年秋闱,日后若中第为官,吾定破此悬案,缉捕凶犯,为刘祥报仇雪恨,此义不容辞之责也。”刘员外闻之,倍感其仁,不愿其走,遂挽留曰:“许公子,汝为刘村除妖,吾等感恩不尽,现悬案未破,老夫未知其果,不解吾儿因何死后成夜叉鸟,心事难平,恳请公子暂留,待水落石出再走不迟。”许良曰:“吾恐耽误明年秋闱,另不忍于此打扰贵府……”刘员外不等许良语落,求曰:“否也,公子若不嫌弃,请屈居此陋处,备习明年之秋闱,此地距济南二百余里,明年秋闱至,吾送公子前往考场,决不误也,公子意下如何?”

刘员外再三挽留,许良心思:刘员外以贵客待吾,吾何必强拒之,何乐而不为也。遂点首允之曰:“承蒙员外关照,既然员外如此器重小生,吾从命是也。”

刘员外乃当地首富也,趁良

田数顷,华屋百间,家赀万贯。自此,许良居于后院书房内,每日苦读,备习试题,一日三餐,皆有仆人送至,食住无忧也。

刘员外膝下有一千金,名婕,青春貌美,诗书达理,闻府内有一秀才暂居,欲见其容。一日,刘婕与丫鬟至后花园赏花,恰许良读书疲倦,亦至后花园散心,郎才邂逅见女貌,四目相视,春心萌动,各显赧色,避之而去。双方一见钟情,刘婕情思绵绵,丫鬟视出小姐心思,告知其母,其母与刘员外商议,欲将爱女嫁与许良,刘员外早有此意,遂求媒妁言之。

双方订婚,刘小姐提出:许良若中举,后解其兄冤死之谜,将凶犯绳之以法,方可成婚。许良尽允之,只待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早日临也。

日月如梭,来年秋闱前,许良辞别准岳父,至济南,见叔父许瑤,详述路途所遇,许瑤闻之大喜,备通应试之路,盼侄一举中榜而功成之。

许良不负众望,应试之后,果中举。亲朋好友皆来祝贺,许瑤大摆筵席以庆之,酒酣之时,家人来报,言有一老翁,身着破衣烂衫,满身灰尘,至府外讨食喜酒,许瑤闻之不悦,令家人逐之。许良闻言,忙止之曰:“且慢!待侄儿持酒一杯,出门视之。”

许良至门外,见老翁乃算命先生也,其惊喜而上前,施礼曰:“小生不知先生光临,未能远迎,请海涵,敬请先生入府赴宴以乐之。”老翁曰:“只讨一杯喜酒足矣,”遂接过喜酒,一饮而尽,呵呵笑曰:“公子逢凶化吉,荣登金榜,吾借与公子之灵玉应归之。”许良从怀中取出灵玉还与老翁,谢曰:“多亏灵玉保佑,使吾脱险,方有今日之风光,实让小生感激涕零,没齿难忘也。”老翁接过灵玉,系之腰间,后从怀内取出一钱包,许良细视,此钱包乃己失盗之物,惊问何故?老翁答曰:“彼日,吾为试公子之善,扮乞丐而讨之,公子虽贫,然能施舍于吾,吾岂能让贼得手?于淄博饼铺,吾故意惹店主发怒,视公子能否出手相救,公子于困境之中,仍能舍之,诚可贵也。”许良方悟,原老翁所为,皆试之耳。老翁告辞曰:“再会,望公子不忘土地庙内许愿之言,请兑现之。”言罢,晃身化作一股白气,飘然而去。许良方知老翁原土地庙之神,慌忙跪地,向天叩拜,忽想起李祥死亡之谜,大声问曰:“请土地爷告知,李祥被何人所害?”闻空中传来:“审问刘七之妻,真相大白矣。”

依土地爷之言,许良返回刘村,告知淄博知县,知县即刻提审刘七之妻,重刑之下,刘妻招供,道出真相:

刘祥生前有一嗜好,喜放风筝为乐,其所做多以鹰鸟为纸鸢,见纸鸢于空中上下飞舞,其戏言:“吾死后愿化作雄鹰巨鸟,于空中自在翱翔,何其悠哉美哉!”

赌棍刘七与刘祥乃不出五服之堂兄弟,刘七因嗜赌,败光家业,见刘祥家愈富,嫉恨之极,遂起谋财歹意。勾结赌友胡六,欲绑票刘祥,敲诈赎金。二人密谋,先由刘七将刘祥诱出村外,胡六持棒埋伏于途,将刘祥击昏,绑之,佯装刘七亦被绑架,派刘七通报刘员外,交赎金五百两白银,方可放之,若拒缴,则撕票罢矣。

秋一日,二人依计而行,刘七恐事暴露,命其妻于村外隐蔽处放风,准备妥当。刘七知秋日凤高气爽,刘祥定会出门放纸鸢,于刘府门外候之。午后果见刘祥持大纸鸢出门,其迎上前诱曰:“村西有放大纸鸢者,贤弟何不与其比之?”刘祥不知其阴谋,遂持纸鸢丝线与其出村,行至村外乱葬岗,伏于树后胡六见刘祥被诱至,猛然跳出,趁刘祥不备,挥棒向刘祥头部猛击,不意用力过猛,将刘祥头骨击碎,脑浆迸裂,血光四溅,纸鸢满沾血,刘祥倒地而亡,刘七见之,大惊失色,计划落空,嗔胡六莽举已晚矣。其妻于一侧观之,大骇,顿浑身筛糠不止。人命关天,三人恐遭人命官司,忙消尸灭迹,将纸鸢丝线焚灭,将刘祥之尸于树下草葬之。

刘祥无缘受暗算,无故丧命,其冤魂不散,日久天长,阴气愈重,应生前所愿,化作大鸟,即夜叉鸟也,每夜落于大树之上,劫食行人双目心肝,成妖孽也。

八年悬案终破矣,衙役速捕胡六,知县判胡六斩立决,判刘七之妻发配边陲,其不堪路途煎熬,亡于途中。

刘员外依订婚之言,许良与刘婕喜结良缘。翌年春闱,许良再接再厉,至京城会试,高中进士,恰被朝廷任命为平度县知县,许良携老母与娇妻,走马上任。许良不食许愿之言,大修土地庙,重塑土地爷金身。庙修缮后,许良进庙细观之,见土地爷腰间挂一灵玉,耶!奇之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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