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是使剑的，但现在两人手里都没有剑。不过一个没剑就是没剑，而另一个，却是无剑胜有剑。

李青虹双手背在背后，缓慢地移步，向左，向右，向后，有几次甚至向前……白色的身影就像一片被苏霁月的掌风吹起的羽毛，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她所有的招式。

他似乎早就想到了她后几招会怎么出。当意识到这一点后，苏霁月改变了策略，变掌为拳，胡乱挥打。果然，李青虹的步伐加快了，至少看起来不似原先那般轻松惬意。

可是结果并没有改变，苏霁月还是伤不了李青虹分毫，而李青虹也还没有丝毫还手的意思。这对苏霁月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痛苦，她没法报当年的受辱之仇也就算了，却是求死也不得。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于是边打，边掉下了泪来。

不远处，郭长歌看着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向身旁的人问出了他更为关心的问题：“李青虹究竟做了什么？他……他不会真的对苏霁月‘非礼’吧。”

“非礼”是苏霁月自己说的，但郭长歌想到自己的亲身经历，那淡紫色的肚兜被人从他的衣柜搜出来的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所以实在是有些信不过她了。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与方元喝酒，他曾说起过的事吗？”温晴轻轻皱着眉。她一开口，早就聚过来的成乐、曲思扬、柯小艾，全都看向她。厉直和陈云生虽站得较远，但也能听到她的话，所以也看了过来。

当然郭长歌的目光也落在她脸上。“关于苏家……”他抬手挠了挠下颌，略作回想，“他潜入过苏家，那次撞到了苏前辈，差点被杀……他一直记着这仇呢。”

“那个让他惨败，赶他离开苏家的人，其实并不是苏前辈。”温晴说。

郭长歌想到方元和苏霁月刚才的对话，“那就是李青虹了。他和苏家的关系好像不错，想必那时他是在拂柳山庄做客。”

其实他早就觉得这事有点奇怪，方元深夜潜入苏宅，在院中遭遇一人，被那人持剑赶走……如果此人是苏良弼，他大半夜在自家院中，怎会随身带着兵刃。

当时郭长歌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李青虹，因为江湖中很多人都知道，“五圣”之一的李青虹向来是剑不离身的——这一习惯在与霍真一战后被舍弃——而且李的外形也符合方元的描述，又高又瘦。不过那时郭长歌不觉得李青虹能和苏家有什么交集，所以也就没有多想。

“那晚方元还说了那件恶心的事。”温晴说。

“恶心的事？”

“你和公子都喝醉了，不记得也正常。”温晴说，“小艾应该还记得吧。”

郭长歌向徒弟看了眼，“究竟是什么事啊？”

“‘非礼’，”温晴神色凝重，“一个男人在对一个小姑娘……”

“我知道了。”郭长歌没让温晴把话说完。他瞬间明白了许多。他看向面前还在相斗的两人，眼神中多了些怜悯。

曲思扬的眼神中却是猛烈的怒火。“怎么会有那样禽兽不如的人！”她问温晴：“那男人就是李青虹吗？”

温晴什么都没说。“不管怎么想，”成乐皱眉道，“李掌门都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曲思扬转向他，“你活了这么大，在今年以前，也没想到你爹图谋造反啊。”

“你……”成乐恼了，瞪着她道：“不要瞎类比！”

他劝告过曲思扬后，还是忍不住将视线连到了对面的父亲身上，想到许多事，一时间又心乱如麻。

“就是这件事让方元无法释怀，”温晴说，“他耻于输给那样的人。”说着她转头看向正向他们走过来的方元，“我说的对吗？”

“我想请你们帮我，杀了李青虹！”方元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他知道自己再加上苏霁月，也还远不是李青虹的对手——苏霁月对他的助力十分有限，还极有可能会拖他的后腿。

曲思扬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正要响应方元的号召，却被成乐抢先开口：“如果李掌门真的做了那样的事，那他死有余辜，可你说的未必就是真话，我们不可能听你的一面之辞就帮你去杀人。”

现在满腔义愤的曲思扬可听不得这话，立马反驳：“苏姑娘自己都勇敢面对那禽兽，冲上去打他了，还能有假不成？”

“可苏姑娘的家人呢？”成乐反问。

“他们……”曲思扬向苏善君和苏素染看去，他二人愣在原地，看着苏霁月孤身与强敌相斗，竟然无动于衷，看起来没有一点上去帮忙的意思。

“你让我们帮你，还不如先去说服他们。”成乐对方元说。

方元也看了他们一眼，叹道：“我方才已试着与苏善君说过了，可他只叫我滚，若不是当前得关注着女儿，恐怕又要对我出手了……我不知道李青虹是怎么向他们解释的，但比起我这个‘采花贼’，他的话显然更能博取信任。”

*

*

其实李青虹得到的信任，并非来自他的话，而是来自他的剑……

那一剑挥出，身前圆桌瞬间分成完美的两半。而手无寸铁的苏家兄弟并没有比那圆桌难对付多少，房外苏家众弟子只看见剑光乱闪，他们赶忙冲进去时，只见李青虹剑指苏善君心口，而苏良弼披头散发地站在一旁。

众弟子立时便欲上前援手，却被苏良弼喝止，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不让弟子们动，他自己也不动，因为他知道方才若不是李青虹手下留情，只削断他发髻，他恐怕就永远都动不了了。

紧接着他猛然注意到李青虹剑上有血，银白上的红色十分扎眼。于是他忙看向兄弟，看他是不是受伤了——并没有，至少他没有的看到任何伤口。

然后他笑了，笑着对众弟子说：“我们只是和李掌门切磋切磋，你们进来干什么？都先出去吧。”

众弟子面面相觑，他们中大多都能看得出这并非“切磋”，但他们终于还是听师父的话，乖乖地出去了。

“人不少嘛。”李青虹剑指苏善君，但看向苏良弼，“苏先生，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我想是的。”苏良弼说，“李兄，不知你剑上血迹是来自何处？”

李青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苏善君，直到见他目中杀气稍退，才收剑说道：“这血的主人，正是苏先生所说的，那个闯入者。”

“李兄与那人交过手了？”苏良弼忙问。

“今夜我难以入眠，便出门闲逛，至花园时，见一家丁手提灯笼呆立在那里，对我的接近没有丝毫反应。”李青虹侃侃说道，“我上前查看情况，竟看到道旁花丛之中，一蒙面人对……”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转脸看向苏善君后接着说：“对令爱行……行猥亵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