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为看着熟悉的一幕，心里有些悲伤、可笑和叹息。老两口看着李为的脸赶紧一个主说一个附和，“我们没有吵架，这就是我们说话的方式，一辈子都是这样叫叫嚷嚷的，真的没吵架啊”，“是啊，是啊，没吵，嘿嘿”，“你莫放在心上，我们自己还不晓得是吵没吵啊，是么，老李”，“是啊，是啊，我们就是这样说话的，没有关系哦”。

李为笑了笑表示没有在意，三个人干聊会后，李父站起身出门去，李母生气的叫住他：“你这是又要出去打牌啊，儿子都回来了，也不知道做榜样”。

李父停住愣了愣神，怏怏的说：“又不是整天都打，这不是话都说完了，家里这样也呆不住啊”。

“有啥呆不住的，我怎么就呆得住，你就是好玩，”李母又顶了几句，看了眼沙发上的李芳，叹口气：“记得早点回来。”

李为刚走进房间休息，李母又跟住进来，关上门悄悄说话：“有那个疯子在我们也不敢乱说话，只要被她听到一句，她就会乱七八糟说出去，要不就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看到李为点点头后接着说，“不过她人倒不坏，只是发了病就控制不住自己，凶起来乱骂人，她那也是一种害怕的表现，你不要放在心上哈。”从母亲的角度来讲，儿子女儿都是自己的亲骨肉，矛盾于既想他们两人相亲相爱，又怕一个人拉了另一个人的后腿。

仔细看了看李为的表情，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开心的说到：“你这生活看来挺好，都胖成这样，可别再胖下去了，否则就跟你几个舅舅一样看不到脖子了，”看到李为笑嘻嘻的点头后，变得小心的笑问，“你在公司还好么？我儿子就是啥都不肯说，害的我们老两口在家老是担心的很，”听到李为回答还好，还好的话后，神情又变得期盼和憧憬，“我真希望有一天我儿子也能开个大公司，买套带院子的别墅，把爸爸妈妈接过去住，我是真不想在无何呆了，脸都丢光了，”看到李为悻悻的表情后赶紧说到，“我只是这么一想而已，你莫要有压力，再说赚钱这东西也要靠命，我只是开了玩笑而已。不过在你面前我可以这么说，在她面前可万万不可以开这样的玩笑，否则她就当了真，明天就会满无

何县说我弟怎样怎样厉害，那就真是丢死人了”。

李为跟住也笑了笑，一方面讥嘲自己完不成这个梦，一方面可笑于自知自卑的李芳做梦都想在所有人面前趾高气昂。李母眼神中变得有些隐隐约约闪烁：“前几天我碰到徐炜，他还问你啥时候会回来，听说他儿子都两岁多了，有跟你说吗？”李为边摇头边觉得有些奇怪，然后李母假装看别处，一副顺口聊天的样子，“你现在有女朋友么？”

李为心里抖了一下，浮现出周东华的影子、许多年前李家父母的说话和自己心中模糊的心结，又摇了摇头。

李母此时似乎很感概，换成标准的教书腔抑扬顿挫的说到：“时间过得真快呀，你这现在也快三十了，该找的还是要找，事业也要，家庭也要，那我就先预祝我儿子接下来顺顺利利，爱情事业双丰收吧”。李为默默的笑笑没有接话，李母于是又高兴询问，“晚上想吃什么菜？我等下就去买来，我最记得你老说石鸡石鸡的，我去看下有没有，现在是贵哟，都要去深山里才有得抓，要一两百一斤，还要看运气，再一个现在人都有钱，只要乡下人提到街上瞬间就卖掉，”边说边往外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停住脚步，“这几天你方便就问下徐炜学籍的事，他现在好像在管这一块，囡囡明年就可以读书，但是九月份出生的，我想她能早一年读书，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接着又强调几句，“记得问哟，那也是你外甥女，别懒啊”。

随着嘭一下关门的声音，家中安静下来。过了会李芳悄悄地走了进来，假装收拾衣橱的翻动几下，然后像村里传是非的农妇般高兴的窃语到：“你晓得么，小区楼下有个打流的，不晓得多喜欢我，还问我要不要做他情妇，”李为一听心中就起了毛躁，但你总不能去骂这样一个人吧，关键是你无法预测骂她后的结果是什么。

李芳看到李为没有说话，变得更加兴奋起来，走过来拉过李为到窗户边，用手指指点点，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声音都尖锐的变了形：“就住在那套房里，还做情妇哇，我是不肯哦，戳！打流的整天打打杀杀，莫到时候把我给杀到了，我不白求了命，咦就划不卵来。”李为忍不住哑然失笑，她哪来的自信，觉得

这样的自己还有人会喜欢，或许是她如同炸裂气球的心少了约束，看到别人的一个善意招呼或者一个笑容后的胡思乱想？应该就是这样吧。而且她之所以否定这件事，并不是应为不道德，而是因为怕了死。

李芳看到李为的笑，想象成这是爱听的表情，于是整个人压制不住发出阵阵呼啸声，脸上神采飞扬：“我再和你说一件事，另外有个医生也喜欢我，他娘卵的睡了我后，居然跟我说只做朋友，我才不肯啰，我就要霸占他，我就要到他医院去闹，我就要到外面去唱，让全县的人都晓得，让他没面，就要逼他离婚，我谁都不怕，凭什么我就要乖乖的让人欺负，哈哈哈！我还跟你说一件事，斜楼的XXX和隔壁邻居有一腿，上次被我撞见了，两个人打招呼那个亲密哦，就差困到地上去了，哼！凭什么他们就可以玩这玩那，就我要乖乖的让人家欺负！”

话语太过粗俗不堪，李为实在没有心情和勇气呆下去，沉默的往外走去。李芳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追在李为身后喋喋不休的笑说个不停，在关门瞬间居然还挥手致意，‘晚上早点回来吃饭，妈在给你买好菜去了’，然后心满意足的坐回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李为逃跑式的冲出楼道，心情复杂的回头看了看家的方向，突然醒悟到，她也有倾诉的需要，渴望被关心，只是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大家都是不愿意听她说话的，因为没有了约束的说话，也就没有了所谓的底线。而太久没有倾诉对象的压抑之下，心中就会变得愈加的疯狂，这又是一个马太效应。只是谁会愿意去关心这样的一个人呢？谁又能够做到心平气和的认真倾听这样没有了约束后的说话呢？

黄添加接到李为的电话十分高兴，张罗晚上组了八九人的饭局，这让李为心里也十分高兴。饭桌上一半是徐炜、少爷等熟悉的老朋友，另一半是几个其他单位的新面孔，而原来的欧阳安、申志强等人却不见了，他们说是结婚后，前者有了上进的想法，多数时间陪领导；后者是晚上长期请不到假出来参与打牌吃饭等活动，于是也就慢慢的走散了。至于许多，则没有人问起和谈起，因为两条道路上的人越走越远，终于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