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窦琳琅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么廖锵鸣肯定会说，尊贵大方，坚强洒脱，厉害能干，像是山，像是大树，给人强大的安全感。

但是此时的窦琳琅脸色惨白，以往英气的眉毛都澹澹的透着虚弱，整个人都像是风雨摧残后的小百花，一颗心疼的都皱成一团。

不比那些娇女子，看惯了她们的柔弱做派，窦琳琅这么坚韧的人露出这幅样子来，更是加倍的惹人心疼。

看着他心疼的样子，窦琳琅心里暗笑，就是要让你欠着我的，一辈子都躲不开。

廖锵鸣期期艾艾蹲在她床下，像是安慰主人的大狼狗，“那该怎么办呢？如果可以，我真想替你疼的。

哎，你下次救人先保全自己，真出事儿了，我可怎么还你。”

窦琳琅：“那是你爹，换成别人我肯定会理智些。”

“我爹皮糙肉厚的，疼点儿他也能忍，你不一样，你是女孩子啊，伤的这么严重，万一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廖侯爷：儿子白养了，你就不怕爹落下后遗症？

窦琳琅偷笑：“你的意思是我比你爹还重要吗？”

廖锵鸣总感觉这话很奇怪，不过还是老实说：“都重要的，一样一样的，就是觉的我爹抗造点儿。

不是，窦小姐啊，你对我爹太好了点儿吧，上次去青楼救他，这次又救他一次，他真是有福气，老了老了，还这么招女孩子喜欢。”

窦琳琅：“……”

你这话里的酸气是怎么回事儿？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她管那个半老头子死活？

这人脑子里想什么呢？

没等窦琳琅说出来，排风进来了，身后跟着御医，还是一串儿，进来看到了廖锵鸣，都微微一怔，大小姐闺阁里怎么还有男人在？

“这是廖少爷，感谢大小姐救了他家父亲的，你们做你们的事儿，我还有话吩咐廖少爷。”

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从窦琳琅身上散发出来，她不介意让人知道自己和廖锵鸣的关系，但是此时的廖大都督还很弱小，万一有人想使坏，对付他怎么办？

窦琳琅得保护好她家小男人。

御医们马上低头，挨个儿给窦琳琅把脉，白胡子一翘一翘的，摇头叹息：“伤的挺严重，大小姐近三个月切勿动用武力了，否则后患无穷。

内伤也有一些，老夫等商议一个方子，大小姐先吃七天看看。”

窦琳琅微微颔首：“嗯，有劳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御医们乖乖退场，开方子熬药，禀告景泰帝，都不敢废话。

终于只剩下他们俩，窦琳琅一回头，就看到廖锵鸣亮晶晶的眼睛，歪头问他：“怎么了？”

廖锵鸣心里狂喊，又来了，她变脸好快。

开始是柔弱的小可怜，见了御医不怒自威，感觉跟皇上不相上下，现在歪头的样子，又好可爱，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的不同面目？

“没事儿，就是看御医们挺怕你的。”

“哼，一群酒囊饭袋，医术不咋样，搬弄是第一名，等着瞧吧，回去不定跟皇上怎么嚼舌头呢？

咱们这位皇上啊，心眼儿小，多疑善变，天知道又想什么呢。

伴君如伴虎，皇家每一个好人，你遇到了躲着走。”

廖锵鸣：“……”

不，我不以为我能和皇族中人打什么交道。

哦，忘了，有个宁王世子那个倒霉催的玩意儿。

……

此时的倒霉世子，宁王在愣严寺的山顶上，看着西城的大爆炸，跟死了爹似的，不，死了爹都没这么担心过。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怎么做的这么极端？

最后的底牌都给使出来了。

二皇子也是阴沉着脸，打量他一眼：“堂弟，走吧，咱一起回去吧，京师闹这么大的动静，堂弟不在城里，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宁王世子干笑：“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我也挺担心的，不知道多少百姓遭难，朝中又不安生了。

如果可以，我愿意为皇上分忧，二皇子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二皇子斜睨他：“你还是先解释清楚信鸽和这本书的事儿吧，下山。”

宁王世子苦笑，肠子都悔青了，好像自从遇到窦琳琅，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儿。

快马加鞭回到京师，老远就闻着一个火药味儿，街上乱糟糟的百姓都在八卦，谁这么大的胆子，京城都给炸了？

街上到处是巡逻的差役和玄衣卫，城门的盘查格外严格，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眼看着抓走好几个。

宁王世子心中颤抖，我要不要先跑了？

城里不知道什么情况，回去会不会自投罗网？

二皇子紧盯着他，落到自己手里，想跑是不可能的，挽着他的胳膊，“进去啊，堂弟！”

现在他是百分之百肯定这个堂弟大有问题，回宫就告状去。

“好，一起进吧，我也好久没去探望惠妃娘娘，正好和二皇子一起进宫，不会打扰你们吧？”

二皇子听到惠妃的名字，眼神复杂，现在他最怕去见的就是母妃。

“怎么了？二皇子，你不去给惠妃娘娘请安吗？”

“自然要去的，一起也好。”

两人各怀鬼胎，一路畅通，去了惠妃的万福宫。

惠妃正听着身边的太监说着西城的事儿，伤亡还好，大部分都避开了，死了几个倒霉的士兵，轻伤不算，损失不算严重。

但是事情的性质极其恶劣，甚至称得上是大地震了，皇上震怒，官场上又得大变动了，惠妃想着，怎么扶持二皇子一派的臣子往上爬。

二皇子来的正好，惠妃正有事儿要和他商议，只是没想到，宁王世子也跟着来了，敷衍一笑：“世子也来了，坐吧，你俩怎么会一起来？”

二皇子请安，道：“儿子去愣严寺，山脚下偶遇的，母妃啊，您知道愣严寺吗？听说还有个皇家庵堂在寺庙后山，是皇家发配宫里的罪人过去的，儿子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个地方。”

惠妃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都是女人的事儿，你别问那么多。

世子有事儿吗？”

这是想打发他走，宁王世子道：“有点儿小事儿，想和娘娘单独谈谈，不知道方不方便？”

二皇子瞪他：“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惠妃嗔怒：“你这孩子，今儿好大的火气，你先出去逛逛，我和世子说几句话，让世子见笑了，这孩子就这脾气，急躁了点儿。”

“没事儿，二皇子性格直率，比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更好相处。”

二皇子冷哼，一点儿面子不给他，出去就出去。

他们说什么二皇子不知道，出门看到了惠妃的贴身嬷嬷，姓候，是母妃打从进宫就在身边伺候的，是惠妃最亲信的嬷嬷。

“候嬷嬷，你随我去小花园转转。”

候嬷嬷虽然很意外，还是领命跟着他，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凉亭里。

“殿下要喝茶吗？老奴给殿下沏茶。”

“好，候嬷嬷沏茶手艺不错，你辛苦伺候了。”

“老奴应做的。”

炉子热水现成的，候嬷嬷娴熟沏茶，二皇子突然问道：“候嬷嬷进宫也就几十年了，是宫里的老人，冯美人你应该知道吧？”

候嬷嬷心中大骇，热水倒满了走不知道，茶水溢出来仍然倒着，二皇子冷笑，果然有问题。

“候嬷嬷？！”

候嬷嬷回神，赶紧停下来请罪：“老奴该死，殿下恕罪。”

“我今儿去了愣严寺后面的庵堂。”

候嬷嬷难以置信抬头，一脸的惊慌失措：“二皇子你去那儿做什么？那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二皇子龙子凤孙，可别去那种晦气地方了。”

“晦气？怎么晦气了?人晦气还是地方晦气？

还是那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人？

候嬷嬷，我伺候我母妃多年，今儿就跟我说实话，我的生母到底是不是母妃？”

二皇子厉声喝问，吓的候嬷嬷下意识跪下，“谁跟二皇子嚼舌根子了？你怀疑自己的身世，娘娘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二皇子，你和娘娘母子这么多年，怎么会生出如此可怕的想法呢？

万一传出去一星半点儿，您和娘娘都没好日子过了。”

二皇子痛苦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已经是一片决然：“嫪公公临死前说的，你觉得一个死人会撒谎骗我吗？

我就是想要一个真相，你说不说？”

候嬷嬷咬牙切齿，这个老阉贼，死都死了，还不忘挑唆，当初就该早点儿弄死了他。

“老奴，老奴不能说，殿下要想知道，亲自去问娘娘吧。

但是老奴奉劝殿下一句话，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和娘娘的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可不是假的，娘娘未曾亏待殿下半分呐。”

“我会去问的。”

二皇子从未想过，自己顺风顺水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太子，他就是皇子里最尊贵的一个，甚至敢和太子一争长短，没想到嫪公公临死一番话，搅乱他平静的人生。

自己并非惠妃亲生，而是一个美人生的，母妃当年和冯美人一天生产，但是生的是女儿，为了争宠，收买稳婆，换了两个孩子。

冯美人也被她找机会陷害，原本想弄死的，结果当时的皇后仁慈，送到了皇家庵堂，保住一命。

那个女儿，母妃亲生的女儿，后来也夭折了，母妃一颗心都在自己非亲生的儿子身上，不管是真情还是移情，二皇子在惠妃庇护下，没受过什么委屈。

但是冯美人才是自己生母啊！

二皇子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去孝顺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