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没等御史对窦明松的事情发难，老夫人先求见，要在朝堂上为自家庶子正名。

景泰帝当即恩准，传老夫人进了大殿，一身诰命夫人朝服的老夫人，龙头拐杖一下一下砸在地上，像是打在人的心上，莫名的紧张起来。

老夫人的威严不输景泰帝，另一边的窦明松扶着她，这是母子俩相处最亲密的时候了。

她刚要跪下行礼，景泰帝道：“免了，老夫人无须多礼，赐座。”

“多谢皇上。”

老夫人不客气坐下，目光正好对准了姬玉琅，冷哼一声，不想看这个倒霉孙子，要是自家孙子有这样的，她第一个清理门户。

窦明松老老实实跪下行礼：“臣窦明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窦明松，你此次来是为了澄清你的身世问题，诸位爱卿也很关心，你有什么想说的？”

窦明松激动道：“皇上，臣冤枉死了，臣活了二十多年，一直是父母养我长大，教我本事，效忠皇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有别的父母。

臣就不明白了，臣在西北多年，无人问津，怎么刚一回来，就把脏水泼在臣的身上，泼在窦家身上，臣这是得罪谁了，还请皇上明察。”

董老头冷哼一声：“当然是有人拿不起放不下，嫉妒你娶了贤惠夫人呗，明松，你别担心，岳父还活着呢，你爹也没死，谁敢欺负你，我们俩老的第一个不答应。”

说完站出来，抬起袖子就要哭：“皇上啊，臣心里苦啊，我那可怜的女儿好容易找了如意郎君，那个不要脸的无耻之徒，欺负我女儿不成，竟然还要毁了我女婿。

臣为朝廷鞠躬尽瘁，子女都护不住，臣都觉得自己不配为人父母，此事若是不查清楚，惩罚肇事者，臣愿告老还乡，臣实在是太寒心了。”

景泰帝紧皱着眉头，“董爱卿啊，朕没有说不给你主持公道，你且先退下，冷静冷静，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别死啊活啊的，朕都没说死呢。”

“皇上千秋万代，臣自然是比不了的。”

董老头先表态，窦明松感激看他一眼：“多谢董大人。”

“喊什么大人？

喊岳父，你爹那么大年纪了还不得休息，在西北杀敌，朝中岳父帮你撑着，谁敢欺负我女婿，老头子跟他死磕到底，反正老头子棺材都准备好了，随时赴死。

只要你善待我女儿，老头子死也瞑目。”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都同情皇上了，遇到董老头这么难缠的，动不动就死啊死的，皇上也挺头疼吧？

“亲家，我窦家向来忠君爱国，从未有任何犯法之事，你且得好好活着，等着抱外孙。

我老婆子可是心心念念要抱孙子呢，那些个黑心烂肺的小人想害了孩子们，咱们更得结结实实活着，护着孩子们。”

董老头乐了：“亲家说的对，是老夫想歪了，还没抱外孙，且不能死呢！”

姬玉琅一张脸黑的能滴水了，董老匹夫，你当初对我那么好，转头就护着窦明松这个野种，墙头草都没有你倒的那么快。

俩老的发威，那些个御史都胆战心惊，酝酿好的情绪都散了，这事儿本来就没证据，谁敢喷窦明松，就要面对俩老的怒火。

惹不起啊！

一时间朝堂上静若坟茔，景泰帝心中冷笑：“昨儿折子那么多，都是弹劾窦明松的，现在人来了，怎么没人吭声了？

御史中丞，你来说吧。”

御史中丞无奈站出来，冲着老夫人拱拱手：“还请问四爷的生母到底是谁？百姓传的沸沸扬扬，我等也是公事公办。”

老夫人把之前说的再讲一遍，总结道：“他生母是个没福的，老头子身边的老将都见过，这孩子还是他们一手养到三岁才送回府里来，你们不信可以去西北查查。

御史虽然可以风闻奏事，但是也要查查证据，道听途说，只会让敌人开心，亲者痛仇者快，老婆子是看不上你们这些个御史，正事儿不敢，整天瞎咧咧。”

景泰帝道：“既然如此，那就着令刑部，大理寺去查，还窦明松清白。

御史中丞无凭无据污蔑功臣，罚一年薪水，以儆效尤。”

御史中丞委屈，都说了风闻奏事，不用承担责任，皇上还罚他，只罚他，就罚他，他上哪儿说理去？

董老头洋洋得意，越看跪的比直，神色从容的窦明松越欢喜，还拿姬玉琅和他比较一下，幸好当初没嫁给他，这个女婿更好。

姬玉琅气的要死，这事儿就被他轻松躲过去了吗？

此时御史台已经废了，没有人敢触皇上霉头，他只能亲自上阵，走出来道：“皇祖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孙臣机缘巧合，找到了窦明松的生母——鞑靼大长公主慕容昭！

她也想找回自己的儿子，已经来了京师，求皇祖父接见，事实真相如何，一问便知。”

“什么？他竟然是慕容昭的儿子？真的假的？”

窦明松也难掩震惊，惊愕道：“不可能，太孙殿下，你无非是不忿婉儿跟你退亲，嫁给了我，你就这般陷害。

我为朝廷杀敌无数，亏你还是皇室子孙，把我弄成鞑靼人，对朝廷有何好处？”

景泰帝浑身一震，心头忍不住慌了一下，窦明松可是老公爷一手培养出来的无双帅才，战功卓越，若不是因为庶子身份，都能承继国公府的爵位了，这要是鞑靼的王子，反手对付自家，不是易如反掌吗？

别说是不是真的，这种关乎国运的事情就不该摊开了说。

看姬玉琅的眼神带着不满，掐死他的心都有。

姬玉琅不大明白，皇祖父为何面带杀气啊，他这是给朝廷挖出隐患，该赏才是啊！

“你说鞑靼大长公主已经到了京师？”

姬玉琅硬着头皮道：“是的。”

“呵呵，好的很，她都来到咱们家了，竟然无人知道？

孙元洲啊，你这个指挥使做的可不行啊！”

孙元洲吓的跪下求饶：“臣失职，但是最近确实没有慕容昭的行踪汇报，此行数千里，若是没有人接应，她断不可能悄无声息来到京师。

还请问太孙殿下，您是如何知道她的行踪？”

姬玉琅觉得自己有功，能扳倒窦明松最重要，干脆摊牌：“是我请她来的，我无意中知道这件事情，让慕容昭乔装打扮，为的就是怕窦家心虚，杀人灭口。”

孙元洲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这个脑子，以前竟然觉得他还不错，朝廷后继有人了！

有个鬼哟，蠢出天际的东西，作死不自知。

“那么是你给她开的路引，让她一路畅通？”

姬玉琅理直气壮：“是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弄清楚事情真相，些许小事无足挂齿。”

孙元洲继续问：“你给她开的什么身份？大长公主出行不可能是一个人，随从护卫肯定不能少，你开了多少人的路引？”

这事儿一查就知道了，姬玉琅也没隐瞒：“三百人，以行商的身份过来的。”

“三百人？皇上，臣问完了，请皇上圣裁！”

姬玉琅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孙元洲这个老狐狸肯定给他挖坑了。

抬头看到老皇帝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赶紧辩解：“孙臣都是为了朝廷，窦明松这种外族血脉，非我族人其心必异，求皇祖父明鉴。”

窦明松早憋着一肚子火，忍无可忍，一拳砸在他脸上：“姬玉琅，你个虚伪小人，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说我是外族人？

你做的那点儿丑事儿我都没脸说你，你还往我身上泼脏水，我看你才是外族探子，逼着我窦家心灰意冷，离间窦家和皇上的君臣关系，想让鞑靼趁虚而入是不是？”

”窦明松，你敢打我，你这是以下犯上。”

姬玉琅气的打回去，窦明松既然动了手，也就豁出去了，专门冲他脸上招呼，常年习武之人，岂是姬玉琅这个弱鸡能对付的？

几下把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趴地上跟死狗一样。

窦明松跪好请罪：“皇上，臣实在忍无可忍，臣一向以窦家子弟为骄傲，太孙就因为臣娶了董小姐，就要这般陷害臣，求皇上责罚。”

景泰帝深深叹息，这个长孙让他彻底失望了。

“皇祖父，事情真假，请鞑靼大长公主进殿，一问便知，窦明松绝不能留。”

景泰帝不忍他继续犯蠢，道：“玉琅啊，你真的让朕很失望，你私自放了鞑靼人进京师，可有想过他们包藏祸心，窃取朝廷情报怎么办？

你知道三百精兵强将什么概念吗？

足够组织一场缜密的刺杀行动，整个国家才不过数千鞑靼人，还是在朝廷严密监控之下，他们才能做点儿生意。

你打开自家门，引狼入室，就为了陷害为朝廷奋勇杀敌的能臣良将？”

姬玉琅脸色惨白，他笃定姬玉琅就是慕容昭的儿子，前世窦老公爷和老夫人相继离开，两国友好，慕容昭才说出真相，带走了窦明松，让他接任鞑靼汗王之位。

只是窦明松对鞑靼没感情，拒绝了慕容昭，一个人浪迹天下，再无消息。

这一世他提前让他们母子相认，慕容昭欣喜若狂，他提前把真相揭露出来，怎么就成了他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