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以来，烟翠都避免与家辉见面，每次家辉来顾府找她的时候，她总是以种种托词闭门不见，或是直接躲起来，然后看着家辉一个人离去的孤寂身影默默流泪。

现实永远都是残酷的，不会因为你的想法而改变，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任你怎样想要忘记，都忘不了。因为它总是以一种恒久的疼痛感横亘在你的心间，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你那些你想要忘记的并不光鲜的回忆。

有时候烟翠甚至会想，如果自己是那古时的青楼女子该有多好，这样便不用每时每刻在良心上受到自己的谴责，一次又一次看到家辉日益伤痛的眼神，她的心里都在受着煎熬，她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但是又想要得到家辉的安慰，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是这样的一句话在这样的处境下又是多么的难以启口。

这一日，家辉又如往常一样来到顾府，烟翠没有出门便被他堵在房子里。烟翠看着几日未见的他，心里面不由得泛着心酸。

他的眼角带着深深的疲倦，曾经光洁的下巴上也露出了一层青灰色的胡茬，他看到烟翠便把她一把搂在怀里，然后深深的吻了下去。

烟翠本能的想要回应，可是脑海中却出现了那晚的画面，那个带着酒气的霸道的吻此刻仿佛就要让自己窒息一般，烟翠突然感觉无力起来，是啊，自己已经不干净了。

她轻轻的别过头，家辉的吻便如落叶一般荒凉的落在她没有表情的面庞上。没有了缠绵的力度，只留下一阵轻微的感伤，然后消失不见。又如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失去了依靠。

白家辉红着一双眼睛，只是看着烟翠，烟翠看到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但是却像一潭死水一般，在金丝边的眼镜后面泛着冷冽的光。烟翠看着他，几日不见，他的消瘦是显而易见的。一双桃花眼也没有往日的妩媚，一眼望过去，只有满脸的忧伤。

他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应该值得更好的。烟翠看着他，看着他的眉毛、鼻子、还有饱满的嘴唇。正是这双嘴唇唤醒了自己，让自己知道了自己的心中所爱，但是现在，也是这双嘴唇告诉自己，自己对他的背叛。虽然不是自愿的，也终究是背叛了。

他的吻再度落下，烟翠却没给他机会，直接偏过头去，他的吻停留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像是被突兀打断的琴弦，带着让人感到疏离的心伤。

他不说话，径直找了凳子坐下，头轻轻往下垂着，烟翠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局促的站着，像是等待被判罪的死囚。

两人就这样一坐一站，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家辉悠然抬头，轻轻道：“为什么要躲着我？你知不知道这几日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很多次，我总是被告知你不在或者你忙去了，但是哪有那么多可以忙的事情，我不是傻子，不是不知道你在躲着我，但是我偏要自己看看，只有这样我才相信…”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像是低到尘埃里的花朵，没了踪迹。烟翠心疼的看着他，却又在他抬头之前慌忙收拾好自己的神色，只是淡淡道：“是啊，我就是躲着你！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烟翠的声音愈加冷漠，像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她冷冷道：“你是个聪明人，何必要让我把话说的那么清楚。这样对彼此都不好…”白家辉吼道：“够了！你无非是想要我离开，我离开便好，但是请你在让我离开之前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

为什么？烟翠一愣，是啊，为什么？

白家辉低沉着声音道：“你说呀，那日你和我的誓言犹在耳边，你说过，只要等到远征恢复了，就和我离开，而现在呢？你却是把我晾在一边，躲着我，你…不爱我了么？”

烟翠心里面一惊，爱？这个字该是圣洁的，而现在的自己， 又有什么资格说爱呢？烟翠仿佛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自己笑了起来，她道：“爱？爱又是什么东西？能当饭吃么？”

白家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终于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道：“原来一直是我不了解你，不知道你竟是这样的一个人…”烟翠听着他的话，不觉心里面一阵酸痛，半晌，她嘲讽的笑笑，道：“那么家辉以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白家辉看着她，终于一字一句道：“我不懂，难道我以前看见的你都是假的吗？烟翠，你不要这样了好不好？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我不要再等了，我们先结婚吧！我也不想再等了…再等下去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变故发生…”

烟翠仿佛透过了他的目光看见了他们的婚礼，他笑盈盈的揭开自己头顶的盖头，然后是缠绵的吻…烟翠猛然一惊，自己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身边？婚礼…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烟翠冷冷道：“结婚？你觉得时至今日我还会答应嫁给你吗？太迟了，我已经答应少爷，要嫁给少爷了，以后我就是顾府的少夫人了，这一生都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你能给我什么？一个诊所？悬壶济世？这样的生活我不愿意过，我只想要锦衣玉食…”

白家辉苦笑道：“原来我真的是从来没有了解过你！你原来竟是这样一个人，只是你怎么知道远征能给你的我就不能给你？你会后悔的…”

烟翠打断他的话，尖着嗓子道：“后悔？我怎么会后悔？难道顾府这样一个大宅子还会破落不成？我本是一个目光短浅之人，又怎么看得出来你能给我这一切呢？我怎能冒那样大的险舍近而求远呢？”

烟翠多想对他说：“只要能和你在一在，什么样的日子我都能过。”但是能说什么呢？什么都不能说…只要说出一句，今天所有的都要前功尽弃…

白家辉失望的看着她，道：“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还是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一直对远征旧情未了是不是？以前我就觉得你喜欢着他，但是竟然被你骗了，我真傻，竟然被你三言两语就给骗了…”

他似乎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烟翠的心也跟着他的动作摇摆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镇定过来。

烟翠道：“是啊！我就是喜欢上爷，从见他第一面开始就深深喜欢上他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为何这样缠着我不放呢？何必呢？如果你放手，至少我们还可以当朋友，你这样只会让我们以后见面更加尴尬…”

白家辉突然笑了，道：“我以为我是最可悲的，你比我更可悲却不自知…你难道不知道远征是不会喜欢上你的吗？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你便陪着这个房子，陪着你所谓的锦衣玉食孤独终老吧！”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烟翠心里一痛，不动声色的笑着道：“那也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过几日我便会和远征成亲，到时还望你能够来参加婚礼，毕竟你和远征兄弟一场…”白家辉打断她的话，道：“是吗？那我可真要备一份厚礼，好好的祝贺你！”然后便往外走去。

他的脚步踉踉跄跄，背影却是那么的决绝，没有一丝让人挽留的余地，烟翠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没有回一次头，直到消失不见…烟翠喃喃道：“家辉…对不起…”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烟翠整个人往下一软，瘫倒在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