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张士信换了鞋子，拿着换洗衣服走进浴室里，被干净整洁贴着瓷砖的浴室惊住。

想讨好有钱表哥的谭大力进来，得意地跟表哥介绍：

“这玩意是马桶，蹲在上面方便，拉一下绳子就会有水冲走脏东西……

“洗澡的话，拉这根绳子，会有水洒下来。

“不过，淋浴虽然方便，冬天会比较冷……”

自从谭玉秀把镇上的宅子改造一番，谭冰清买房子时也做了改造，老谭家赶紧跟上，在用水、方便、沐浴等方面的生活便利性大大提高。

听着谭大力的介绍，张士信说：“我知道，我在京城见识过，我只是没想到姑姑家也这么方便。”

他家还没用上马桶和淋浴呢，在乡下生活的姑姑居然用了挺久……

想到肥皂作坊是谭玉秀的，张士信问：“这些新奇玩意，也是二表妹弄出来的？”

谭大力骄傲地拍着胸膛：“当然！我家妹儿天下第一厉害！”

张士信恍然大悟：“我知道恭王为何喜欢二表妹了。”

哈？

恭王？

至今不知道裴流风是恭王的谭大力看着张士信，懵乎乎地道：“妹儿被恭王看中？也是，恭王从前是九皇子，跟妹儿聊过几句，喜欢妹儿不足为奇……”

他说服了自己。

听得他的话，张士信留了个心眼，暗想：这当哥哥的人，竟然不知道妹儿的一双孩子叫恭王殿下爹吗？

忆起谭大力似乎不敢往谭玉秀面前凑，龙凤胎兄妹也不亲近谭大力，张士信了然。

姑姑家看似和睦团结，实际上不是铁板一块。

沐浴结束，张士信吃上了宵夜。

张佩芬等人也没睡，宵夜是谭平安去做的，大家凑了一桌，边吃边聊天。

那边谭玉秀回家，碰上赵星星在厨房里面忙活，坐下来就有香喷喷的牛腩面吃。

“你怎么来了？”谭玉秀道，“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听到动静，我便来了。”赵星星笑道，“免得你回了家，又要费心做吃的，又要费力铺床，折腾到大半夜才能睡。”

“这倒是麻烦你了。”谭玉秀思忖着给赵星星包个红包。

虽然她不喜欢使唤人，可赵星星如此细心体贴，她是高兴的，也会不好意思。

等到谭玉秀吃了宵夜又洗完澡出来，赵星星洗干净碗快，收拾好厨房，回家休息去了。

谭玉秀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起赵星星学会读书认字，又有能力把刘家宗族夺走的田地等财产夺回来，打算问她是否有意做别的。

家务活谁都能干，谭玉秀不想浪费人才。

去京城时遇到的那场寒潮至今仍留有余威，早上冷飕飕的，虽然寒风吹得没那么勐，可是气温低到呼气成雾。

即便太阳出来，驱散些许寒意，依然让人瑟缩。

吃过早餐，谭玉秀让孩子们去老谭家，出门前问了赵星星一句。

赵星星迟疑：“我不知道。”

谭玉秀说：“没关系，你慢慢思考。”

她跟着孩子走了。

赵星星干了活，回家找女儿。

她的女儿刘晓儿在家里锻炼身体，自学老师还没教到的内容，听了赵星星的话，也问赵星星：“娘，你有想过去作坊或学堂做工吗？”

对比作坊和学堂，当然是在谭玉秀家里做工轻松省事。

学堂也好，作坊也罢，都要和别人相处。

赵星星不擅长和别人相处，若是擅长，她也不会落到老公去世后险些断炊的下场。

“不是，娘，你听我说。”刘晓儿道，“二娘子信任你的能力，若是你去学堂或作坊做工，二娘子可能会让你做小头头，或者像大娘子那样，一个人管理一个作坊。”

“这怎么可能？”赵星星不敢想，“作坊是大娘子管理的，我一个外人，哪里能做大娘子做的事。”

“可是二娘子有很多作坊。”

刘晓儿分析：

“镇上的三间作坊，全是大娘子管。

“别的镇有造纸作坊和玻璃作坊，徐阳码头有一间店铺，府城有印刷作坊……

“这么多产业，大娘子一个人管不过来，三娘子也管不过来。

“二娘子要人手，尤其是娘你这样能写会算的人手。

“之前我们把爹的田地拿回来，你也说拿不回来，可我们拿回来了。

“你不去尝试，便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做成。”

“要是我做不好呢？”赵星星不喜欢冒险，“晓儿，我留在二娘子身边，赚的钱足够你读书了。你聪明，比我有主意，以后你长大了，二娘子念着我的好，会对你好的。”

“所以娘你一心指望我？”刘晓儿无奈。

有的人习惯依赖别人，自立不了，最好连思考都是别人来。

谭玉秀欣赏不了这种依附者。

她来到老谭家，和张佩芬等人一起，陪着张士信在镇上的作坊逛了一圈。

一边逛，张士信一边说张家在京城的状况，邀请谭玉秀等人进京。

“京城是天子脚下，做买卖方便，我们见面也方便。”张士信真心盼望张佩芬进京，“孩子在京城不愁没有老师，参加科举容易，做官也容易……”

“去我出钱建的学堂参观一下。”谭玉秀说道，“我修建这学堂，是为了让贝贝上学，别的学堂未必愿意接受贝贝，就算接受，贝贝也很难遇到女同学……”

见识了学堂，张士信再也说不出京城的学堂比乡下好了。

对作为男孩的大宝来说，京城确实好。

生而为女的贝贝如何在京城念书？

难不成谭玉秀也在京城开一家学堂？

但京城的闺秀们未必肯学拼音和简体字，未必肯锻炼，她们是要学习女红厨艺，以后嫁个如意郎君的。

而且，谭玉秀的根基在靠山镇，总不能把根基搬到京城去吧？

如肥皂、甘油等独一无二的东西，进了京城，不知多少权贵要动那巧取豪夺的歪心思。

张士信想：谭玉秀未必护得住自己的利益，如果她选择恭王作为靠山，恭王夺走她的生意，抛弃她，那可怎么办？

“二表妹和孩子暂时不去京城，姑姑和姑丈呢？”张士信念着爹和奶奶，“二表妹说她会去京城，姑姑和姑丈不如先行一步，让二表妹和孩子到了京城之后有个家。”

谭青山犹豫不决：“我得耕田种地，离不得……”

张佩芬也说：“孩子们都在乡下，只我和青山去京城，怕是找个说话的人都难。”

在靠山镇住习惯了，张佩芬不乐意挪窝。

她的心态谭玉秀能理解。

不过人生这么长，勇于尝试新事物也许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娘和爹一时半会决定不了，表哥给她们点时间，让她们思考。”谭玉秀说，“靠山镇限制了我的发展，我会把重心转移到徐阳码头和府城。”

把张士信交给张佩芬招待，谭玉秀乘船去徐阳码头，砸钱挖来造船工匠，将造船知识灌输给一个表现不错的工匠女儿，让她率领工匠们制造更快更稳更坚固的船，提高船运的效率。

搞定造船一事，谭玉秀在徐阳码头修建学堂，一边招收适龄女童入学，一边培养女工满足作坊的用人需求。

学堂老师还是去鹿山书院选，大儒顾鸿锦看出拼音和简体字能降低识字门槛，大力相助谭玉秀推广。

只是此举触及许多读书人的利益，他们不希望民众识字率提高，他们恨不得识字的人越少越好。

顾鸿锦的推广固然使得大家了解拼音和简体字，质疑他、攻击他的人却为数不少，甚至有人认为他晚节不保，劝他放弃推广。

听得别人谈起顾鸿锦，谭玉秀才知道他在推广上遇到很大的助力。

通过识字的上层人推广拼音和简体字显然不可取。

谭玉秀放弃这条路，对顾鸿锦说道：“辛苦你了，接下来你歇着，看我的。”

“你打算怎么办？”顾鸿锦好奇。

“上层路线走不了，那就走下层路线。”谭玉秀笑道，“我有印刷作坊，我会用简体字印刷各种各样的书籍，让民众选择拼音和简体字。”

顾鸿锦不看好她的决定，也知道谭玉秀不撞南墙不回头：“既然你想做，那就去试试。我写信给我那些学生们，他们当中或许有一些人愿意推广。”

他铁了心要推广拼音和简体字。

谭玉秀尊重他的选择。

且说府城，谭怀珠接管了印刷作坊，按照谭玉秀留下的指示，印刷了简体字的、有标点符号的、横版的、从左往右阅读的《西游记》第一册、《聊斋》第一册等新书。

拿着新书的样本，谭怀珠找府城的书铺，请它们代为售卖新书。

“这些书错字连篇，排版有问题，还得横着读，谁会买？”

“走走走，拿着你的书走！”

“误导大众写错字吗你这是？你哪个印刷作坊的？”

书铺拒绝谭怀珠的新书，她碰了一鼻子灰。

若非她有武功，背后又有江湖势力给她撑腰，她得到的嘲讽、蔑视会更严重。

受了气，谭怀珠老大不高兴：“哼！你们不卖就算了，我有书铺，我的书只在我的书铺里卖！以后你们想卖我的书，都得求我给你们卖才行！”

如何把新书卖出去呢？

被高春花请去茶楼里商量生意，谭怀珠看着小舞台上表演的人，忽然间产生灵感。

《西游记》和《聊斋》那么精彩的故事，不愁没有人捧场。

书铺不做新书推广，那就找说书的人。

于是，谭怀珠通过江湖势力牵线，卖了几本新书给府城里的说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