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一只手把玩着魔方，走出家门，来到麦肯宁德107号大街。

这里是巴赫的市中心，著名的商业街。现在已经被爬满街的病人占据，病人或许是沿街商铺的老板，或许是高楼大厦里的白领新贵，或许是职业流浪汉。

谁知道呢？反正现代人工作只是一种消遣罢了，连工资都没有。克里斯心想。

“求求你！求求你！”

一个病人拽住克里斯的衣角，不住的向克里斯哀嚎。克里斯觉得病人肯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这倒是让克里斯好好地看清楚了这些病人的模样：他们的头上长满大大小小像犄角一样的硬质物。所有皮肤都长满脓包，脓包破裂后就会不停地流脓血。身体里的血流光后，他们就会死掉，整个过程痛苦异常。

这种疾病并不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像强力胶一样，只要皮肤触碰到了病人，那病毒就会获得生存的权利，不停地生长，直至生命枯竭。

科学家们给命名它为牛角狂躁症候群，因为第一个病人去世的时候，他头上开满的犄角经过检测和牛角高度相似。

克里斯的眼睛扫过在整条街上痛苦的爬行的人们，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和牛角那么大的犄角。

克里斯伸出带着防护手套的手，用力把自己的衣角从那位病人的手中拽出来。

同时，他把玩着魔方的手情不自禁地悄悄藏进了裤兜里。

“哈哈！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和所有在地上痛苦的爬行的人不同，这个老人是坐着的，看得出来他在竭力克制住在地上爬行的冲动，倚坐在商铺的落地窗上。嘴里不停地发出一声声慨叹，像是对这种结局早就料定了般。

克里斯被与众不同的老人吸引，走上前去。

“老人家，您是否需要一点水呢？”

“水？在我的故乡，我的母亲也常常让我多喝热水。”

克里斯没有收到答复，于是就擅自作主，按下手上的红色按钮为老人点了一杯白开水。

克里斯的手背上有一个和青春痘长得差不多的红色凸起，轻轻一按这颗红色按钮，通过地球磁力，所有需求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被满足。当然，除了通过按这颗红色的“青春痘”外，还可以通过打响指。

在牛角狂躁症候群还没有肆虐大街小巷的时候，总能在街边听到人们抱怨科技发展落后，克里斯虽然没有抱怨过，可心里也这么觉得。

消遣娱乐的方式太少，点一杯红茶需要等太久，手上的红色按钮不美观等等总是会把克里斯惹得异常烦躁。

克里斯的父亲曾说过，事实上，他们已经不能完全算作人类了，因为人类的大脑里是没有芯片的，尽管种植这种芯片的目的是方便生活。

“老人家，希望白开水能让您好受一点儿。”

克里斯说着，就用带着防护手套的手端着水杯往老人的嘴边送。

老人的嘴唇已经变成了黑色，这意味着他身体里的血已经所剩不多了。

老人用黑色的嘴唇，吹掉杯子上的热气，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老人喝得很慢，克里斯并不着急，看着老人的喉咙在水流经过的时候滚动的样子，他觉得自己看到了生机，一种力量渐渐填满他稚嫩的身体，他忽然充满希望。

“谢谢。”老人喝掉了半杯水，他努力把脑袋微低，向克里斯道谢。

“我已经很久没喝过水了，一旦感染了这个病，芯片就失效了。”

“啊······”克里斯非常震惊，他一直认为这些人是由于病痛折磨，才无法使用芯片的。

“事实上，这些芯片成功的把我们人类变成了废物，我们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会了······”

老人没有理会已经被吓得呆愣的克里斯，自顾自地说着。

“孩子，没有人能逃掉的，这一次人类真的走到尽头了。”老人的眼神中充满绝望。

“我们健康的人只要小心一点，不被感染······”克里斯想要争辩一番，可不知道为什么，底气越来越少。

老人却好像突然有了力气，挣扎着是自己坐的更端正些，看样子是准备与克里斯来个促膝长谈了。

“不被感染？不会的，只要我们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就不可能不被感染。我们的空气、我们的水都已经被病毒污染。怎么可能感染不了呢！”

“就算这样我们还可以时空旅行，逃到一个没有病毒的时期去。”

“别傻了，孩子，时空旅行的空间站半年前就已经被锁上了。可笑的是，我们连是谁锁的都查不出来。你傻孩子竟然还梦想着逃到别的时空去。”

老人充满怜悯的看着克里斯，可克里斯想的确是幸好自己的父亲旅行没有回来，躲过了这场疫病。

从半年前第一个人发病开始，感染的人数呈直线式上升，甚至最近，统计局已经不再公布具体感染人数，而是直接报道感染人数又增加了几倍。最近几天每天的感染人数都比前一天要多出五六倍。

两周前克里斯来这个街区的时候，还只有路两边的人行道上零零散散爬着几个人，可现在不光是人行道，开着门的商铺里、马路上、停车场······但凡是地面上都已经爬了人，他们脑袋对着脚，脚又连着脚，不停地爬着，像婴儿学习爬行一样。

克里斯揣在兜里的手紧紧抓着魔方，这或许将是父亲送给他最后的礼物了。

“死亡加速度。”

“什么？”克里斯没有听清老人的嘟囔，于是凑近了身子，想听的更清楚些。

“死亡加速度来了。你向我靠近的时候，我突然有了力气，想扑过去，狠狠的咬着你的脖子不松口。快跑吧，孩子！”

克里斯这才发现老人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向外凸起，就好像眼眶里塞了两个装满写的塑料袋一样。

“孩子，快跑！”老人向克里斯喊叫道。

克里斯紧握手里的魔方，回头的一刹那，看见在地上爬行的人们不光眼睛变得凹凸、血红，连嘴巴也慢慢地被正在生长的獠牙撑开。

克里斯连害怕都顾不上，扭头拔腿就跑。

“我要救你！”克里斯跑过街道，转过头来，大声叫喊。

“我要救你！我要救你······”他的喊叫撕心裂肺，一声高过一声。

救谁？那个老人？那个抓住他衣角的人？还是所有那些地上爬着的人？到底是救谁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喊叫，撕心裂肺的喊叫。像是要把看见老人喝水时获得的力量都释放出来，他不要命似的喊叫，就像那头街道上不要命似的向他爬过来的病人一样。

他们只是病了。克里斯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