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天空闪过一道黑色流光，从漆黑如墨的浓雾中破影而出。

他高速飞行，却径直撞到在地上，弥漫的烟尘混杂着黑雾，埋葬了他的身影。

在黑雾壁障的保护下，普朗克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但是这壁障已经开始摇摇欲坠，很快就要毁弃。

破败之王的反噬越来越强，已经严重干扰到他的神志，连呼吸一般简单的飞行都无法维持。

他听到佛耶戈的哭嚎在脑海中回荡，仿佛那里已经化成了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黑雾，哀恸不止。

“我记得，她沉入水中……然后……然后就……”

“我会从死亡的血口中将她夺回。无人可以违逆，即便是命运。普朗克，即使你是天命之人，也休想阻止我们重逢！”

普朗克将大剑插在地上，借着剑柄的支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佛耶戈对伊苏尔德的爱令他窒息，这份爱何其残忍。然而，却能征服万物。

他是具备资格之人，本以为自己的意志已经足够强大，但还是不及佛耶戈的痴情。

普朗克本以为，在被厄运小姐打败后，自己就放下了傲慢。

但本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与锤石的交易就是他最大的傲慢。

他愿意为夺回比尔吉沃特做任何事, 但和锤石交易实在是一场糟糕的豪赌。

锤石承诺让黑雾为他所用，他可以用这份力量阻止蚀魂夜, 也可以用去对付他的敌人, 而他只需战胜破败之王的意志。

可该死的锤石, 自始至终都把那个足以粉碎佛耶戈意志的秘密捏在手里。

护符不是关键，那个秘密才是关键！

他还是低估了锤石的奸诈, 低估了那张底牌的重要性。

也低估了佛耶戈的痴情——为了爱，他真的可以毁灭世界。

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普朗克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完好的那只手，正在不受控制的抓向护符。

即使他极力抵抗，护符还是被一把扯了下来扔到一边。

一道黑雾从护符中钻出，化为苍白的人影, 双眼怨气冲天。

他走向普朗克，刚一迈步，下个瞬间便已出现在后者面前。

“你以为我是虚弱的鬼魂？我早就说过，这个护符困不住我！爱，让我所向披靡！”

普朗克感觉身体的掌控权回来了, 但与之而来的，还有黑雾经过皮肤带来的冰冷触感。

没有护符的保护，雾气正在吸食着这副残躯的生命, 藏身在其间的鬼怪发出饥饿的嘶吼，成群的尸鬼摩拳擦掌，只等破败之王一声令下就上前啖肉饮血。

“停。”佛耶戈举起一只手。

浓雾、恶灵、恐怖之物——一切似乎都在破败之王的命令之下定住了。

他半蹲下来，轻轻掸开普朗克握在剑柄上的手，随后将自己的手握了上去, 指节请弹，仿佛对着琴键演奏遥远的回忆。

随后说道：“同样作为领袖，作为武艺高强的战士, 只要你肯臣服于我, 就能成为更强大的用臣, 而不是只被饿意操控的鬼魂。”

“佛耶戈，你还是不懂比尔吉沃特的风格……就算是你也不能踩在老子头上拉屎, 我普朗克绝对不会成为他人的附庸！”普朗克嗬嗬笑出了声, 他咬着牙说道：”不为王, 毋宁死。”

佛耶戈似乎失望了, 他拔出巨剑, 冷冷地抛下一句话。

“那你就去死吧。”

说罢，佛耶戈就消失了，留下无数不受控制的怨灵。

尸鬼、雾行者和怨灵全都争先口后的扑上来，普朗克不愿让宿命断送于此，便举起武器准备死战到底。

浓雾如同泥泞沼泽，他抬起沉重如铅的双腿，向着护符所在的方向冲过去。

他记得佛耶戈并没有将护符拿走，不知是心心念念想着他的王后而忽视了其它东西，还是觉得这东西已经不再能成为威胁可以置之不理。

总之，芭茹之心变成了普朗克此时的救命稻草。想要在这茫茫大雾中活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重新拿回护符。

一头血红眼睛的恶鬼朝着普朗克飞扑而来，他用义肢挡住撕咬，随即把枪口贴上去爆头。没有血花迸溅，只有蓝绿色的幽光从掀飞的脑壳中冒出来。普朗克几乎没有片刻停歇，拔出腰间的比尔吉沃特弯刀，又劈开另一只雾行者的脖子，砍中亡灵的时候手上传来了那种熟悉的实在感。

冰冻的爪子抓伤他的后背，连同那早已断掉的左臂，都仿佛灌满了冰水。普朗克反手刺向身后，死灵惨嚎着消散。前方亡灵堆积成山，他的速度却慢了下来，虚弱的感觉开始蔓延到全身，脚后跟又被挠了一下，感觉如同拖着身体在泥泞中前行。

刀锋沾上了些许粘稠的东西，可能是血，又或许是其它什么东西，管他呢。普朗克打开义肢的盖子，从中抖落黑色的药粉, 被粘稠的液体粘在了刀锋上。然后他咬牙把义肢整个卸下，朝着亡灵堆积的前路丢了过去, 抬起手枪将半空中的义肢打爆。

轰！

爆炸在前方撕开一条血与火的通路，普朗克拖着踉跄的双腿跑过去。在踏过火焰时，将手中的弯刀伸向一只缠绕的残肢，刀锋上沾染的黑火药立刻被点燃, 滚烫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小臂，稍微驱散了通体的冰寒。

普朗克用烈火的弯刀砍翻了一只雾灵，亡灵们嘶嘶怪叫着向后退开。

死者也会恐惧吗？

看起来会。它们被火刀逼退，但他没有手软，一路砍过去，最后在一个生锈头盔旁找到了散发着翠绿光芒的护符。

虽然此刻它已经黯淡了许多，但保护他在黑雾中活下去依然绰绰有余。

就在普朗克距离护符还差几步之遥的时候，一只尖利的手爪先他一步抓起了护符。

“可怜的悲惨灵魂，背叛的滋味如何？”

灯笼的绿光照亮了他错愕的脸庞，普朗克抬起头，看向锤石毁废的脸，森森鬼火在颈窝里燃烧。一双空空如也的眼眶，像是通往虚无的黑洞——没有同情、没有仁慈、更没有人性。

锤石的存在让亡灵们退却了，仿佛它们也在害怕他手里的那盏灯笼。

“你是来笑话我的？恶魔。”

“或许吧，你想要吗？”锤石把护符递到普朗克的面前，但后者只是看着，无动于衷。

“看来你已经认命。”

普朗克心知自己已经穷途末路，狡诈的锤石可没有佛耶戈那么好糊弄。“你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不可能有人在意志上胜过佛耶戈。”

“佛耶戈并非无法战胜，对王后的爱是他唯一的弱点。但你太心急了，没有等我把最关键的东西拿到手，失败也是理所当然。”锤石的声音依旧冰冷，他似乎并不生气，或者说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内。

“呵，等你把一切准备就绪，我更没有机会。”

“你让我筹备多年的计划失败了，不过我本来就没有将全部的赌注下在你身上。”

“佛耶戈不会放过你的。”

“那便避其锋芒。”锤石阴森的裂开嘴角：“等我收取我应得的那份奖励，自然就会离场。”

第二百二十四章 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