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南花锦倒吸一口凉气的反应，陆川扬猜想她也是第一次去段黎的地盘。

段黎平时只在三楼走动，上楼和下楼的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关于段黎的传闻多半都是三楼的同学传开的。

陆川扬拉着南花锦的手停了下来，再次站在办公室门口，他让南花锦别紧张，说段黎针对的是自己，南花锦只需要做好证人就行。

推门进去，段黎还是坐在那里，他正用茶缸的盖子敲着茶缸，眯着眼睛看向走过来的两人。

“这就是你说的证人？”

“对。”陆川扬点点头，“我和南花锦是补习搭档，我教她数学，她教我语文。”

段黎将视线转移到南花锦这里：“你觉得你这个搭档在数学考试的时候会作弊吗？”

这话说得非常直接，“作弊”这样恶劣的事情自然不必拐弯抹角。

陆川扬看着身旁的南花锦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南花锦的紧张显然在那一瞬间被惊讶替代了，和陆川扬听到“作弊”二字的反应差不多。

“老师，您说的是陆川扬？”南花锦想再确认。

“就是他。”

“他不可能作弊。”这是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说出的话。

段黎勾起嘴角，想着果然是搭档，连答桉都一模一样。

“你是怎么判断的？”

“陆川扬是周燕老师指定给我的数学补习搭档，他的数学水平有目共睹。”南花锦对上段黎的双眼，“我留下了他给我出题的草稿纸，老师您看看就知道了。”

她把书包从背上拉下来，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拉开拉链，从一个本子里拿出折起来的草稿纸，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段黎想到纸团里的字迹和这张草稿纸上的字迹可以做比对，他接过南花锦手中的草稿纸，把两个所谓的证据放在桌上。

三人围着办公桌，仔细地观察两张纸上的字，陆川扬在草稿纸上出的题很详细，能看得清比较端正的字，但那纸团拆成的纸条上写的字有些潦草，有些地方是连着笔写的。

段黎的疑心比想象中还要重，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新的A4纸，又给了陆川扬一支笔，让他随意地写几个字。

看来最后必须要自证清白，陆川扬觉得有些闷热，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露出外套领子里单薄的短袖。

之所以这样搭配，是因为这时候的天气还在过渡的阶段，已经快离冬返春了，有时去篮球场打球，他穿着加棉的外套，出了汗难免要脱掉。

陆川扬弯下腰，身旁的南花锦就看见了那凸出来的骨头，只能看到骨头凸出的轮廓，平日里不用特意看都知道陆川扬是怎么吃都吃不胖的类型。

认真写了几个字，又写了几个连笔字，经过对比之后，他的字显然和纸团里的字不一样。

段黎终于妥协了：“行，那看来你没说谎，如果那间教室的监控摄像头没坏，我也不用叫你过来问话了。”

一个坏掉的监控摄像头促成了这场小小的作弊风波。

陆川扬感觉自己算是死里逃生，不跟段黎谈话不知道，谈了才知道对方有多刁难人。

南花锦也跟着放下了悬着的心，她开口问：“老师，我们能走了吗？”

“走吧，但是有这纸团就说明确实有人作弊。”段黎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我会调查清楚的。”

只要别冤枉人就行。

陆川扬拿起桌旁放着的外套，和南花锦一起走出了办公室，一出门才敢彻底放松下来。

南花锦扭头去看陆川扬：“太险了！还好我机灵，没丢掉那张草稿纸。”

陆川扬在穿越后还从没听过南花锦这么大声地对自己讲话，他的眼神有一瞬间呆滞了。

重新穿上校服外套，陆川扬轻轻拍了一下心脏的位置：“这有什么，我本来就没作弊，问心无愧。”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和段黎博弈的时候有多紧张，表面有多冷静，内心就有多慌乱。

“我还不了解你？你……”南花锦挑了挑眉，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收住了嘴角勾起的笑。

陆川扬不解道：“我怎么了？”

“没什么。”南花锦摇摇头，又恢复之前平静的模样，“我只是相信你确实不会作弊而已。”

陆川扬满意地点点头，倒不计较她刚才的话了。

看这情况，南花锦应该只是以为认识几个月就能了解他了，未免还是太天真，朋友嘛，要慢慢培养才能培养出一些默契。

他把双手放在脑后，也不问南花锦为什么没及时回家，只承诺道：“你今天帮了我，重重有赏！”

“说说看是什么。”南花锦投去期待的目光。

“还没想好……”陆川扬沉思良久，没能给出一个答桉，“算了，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南花锦背好书包，把书包底部两条垂下来的背带稍微拉了拉，拉成两条几乎平行的线，她张了张口，好像从走出办公室开始就藏了其他话没说。

她欲言又止，陆川扬看出来了，他停下脚步：“想说什么就说吧，或者你现在说想要什么，我直接赏给你也行。”

南花锦轻轻点头，对上陆川扬的眼睛：“那我们先去荷花池的小亭子下坐一会吧。”

突然提起许久未曾踏足的荷花池，陆川扬对那个地方的印象不算很深，只记得穿越之前好像跟舍友去过那儿一次，四人为了钓鱼想尽办法，最后一条鱼都没钓到。

碰上这样的季节，荷花池的荷花还没开，甚至都还没露出完整的轮廓，一池子的水也很少出现小鱼的影子了。

偶尔有叶子飘落下来，在那水上泛起一丝涟漪，在池上停留的几片荷叶在朝彼此靠近，似乎是为了取暖才凑在一起，好让它们看起来没有那么孤独。

整个荷花池看上去百废待兴。

南花锦坐在陆川扬对面，被风吹得裹紧了校服外套，把手伸进口袋里胡乱摸着什么，摸了半天，陆川扬才发现她只是像荷叶一样在取暖，那两个校服口袋看起来就是扁的，没放东西。

“陆川扬，我们是朋友吧？”南花锦突然开了口。

陆川扬没想到南花锦没有谈及段黎怀疑作弊一事，也没有直接说出想要的奖赏，他不知对方在耍什么花样，只好见招拆招：“当然是。”

得到回应的南花锦点点头，眼睛里似乎有不知名的东西在悄然闪烁，因为她低了头，陆川扬没能正面观察她的表情。

只见南花锦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双手都放在了腿上，不安分地搭在一块，指头摩擦着指头，接着就是手心贴着手心，沉默几秒后才说：“那我们……就做一辈子的朋友吧，行吗？”

她的态度转变得很快，就在前不久还能兴致勃勃地讨论陆川扬要给她的奖赏，现在却严肃起来，转眼就转移了话题。

这话题被她说得比想象中还要沉重，让陆川扬想到快被雪压塌的房檐。

偏偏那句话听起来很像是恳求，连语气都放缓了些许，陆川扬愣了几秒，他看着那双贴在一起的手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