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此时笑意盈盈上前，

“严大帅，看得可是满意？”

严子霖深吸一口气，

“自然是满意极了，

司老板不愧是班主，腔调身姿皆是一绝，

也让严某知道为什么你们戏班子成员都是如此出众之人了。”

王管家笑得开心，他俯身对着严子霖说到，

“严大帅过奖了，

班主此时在后台卸妆，私以为您会想去一见。”

严子霖看向王管家，他这个时候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位王管家看向他的眼神含着什么东西，

现在想来，竟是撮合他与这司眠止的意思！

严子霖按耐心中的大喜，他低声问道，

“这无碍吗？

司眠止卸妆，我贸然打扰恐怕是不太好吧？”

王管家对严子霖更加满意，这严子霖并没有因为自己大帅的身份而洋洋自得忘了礼法，

反倒是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不愿意打扰司眠止，

他对着严子霖说道，

“班主过去下了戏台，常有人献花，自然不打扰。

只是不知道严大帅是否备了……”

“自然！”

严子霖像个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一样，急急忙忙就要把自己有的都说出来，

“门口车上放着，我叫我的副官拿进来。”

他走到门口，再进来时，手上已经拿了一捧鲜艳的玫瑰，

在这秋日里也能找到如此娇艳欲滴的玫瑰自然是不容易，

王管家微笑着领他前往司眠止的化妆间，

严子霖和王管家一起穿过了戏院的后台，

这是严子霖第一次来，道具间，休息间，换衣间……

各种各样的房间看得他眼花缭乱，

还有那些伶人好奇的目光，

严子霖听到他们低声私语着，

“这就是严大帅啊？相貌真是俊秀，若是配上咱们的班主也不见得有差。”

“害，我看着也是，

虽然看不出来班主有什么意思，但是我看这严大帅三天两头地就往梨园跑，

恐怕差不了了。”

严子霖耳根微红，

唐明皇想做杨贵妃的唯一。

到了门口，王管家敲响房门，

“班主，严大帅来看您了。”

里面女子的声音传来，已经不复方才娇羞声线，换上了自己一贯的平澹，

“那便让他进来吧。”

王管家帮严子霖打开门，然后眼神鼓励地看着他进门，

关上门，王管家叹了一口气，

心道，严大帅，老夫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他其实知道司眠止不会喜欢严子霖的，而严子霖显然已经栽在了司眠止的身上。

但是就算他是个阴险狡诈之徒吧，他想让严子霖对司眠止产生更深的情感，

因为这样，司眠止就可以多一层保障。

王管家几乎是看着司眠止长大的，向来是把司眠止当做自己的女儿看，

她现在干的事情太过危险，稍有不慎便会掉进万丈悬崖，

王管家不会在意严子霖会不会受到情伤，

他在意的是如果将来有一天，严子霖和司眠止站在了对立面上，

严子霖能不能念着旧情放司眠止一马，

王管家想让司眠止活着。

他看得到司眠止身处这浊世却依然保持着理想主义，

但是他情愿做一个卑鄙的小人，也不愿意司眠止为这理想燃尽。

王管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紧闭的房门，他叹了一口气，迈着已经些许蹒跚的步伐离开了。

……

“司眠止，你是我见到过的，最好的‘贵妃’。”

严子霖靠着一张化妆桌，看着司眠止正在卸妆的背影说到，

而对着镜子卸妆的司眠止唇角微微一笑，

“多谢夸奖。”

女人将头面一一卸去，

线帘、网子、发垫、发簪、大发、水纱，泡子、鬓簪、鬓蝠、泡条……

这些软头面和硬头面繁琐至极，严子霖甚至想要出手帮助她，

司眠止摆摆手拒绝了，

“这些不劳您动手了，我还怕你把我们戏院东西弄坏了。”

严子霖皱眉，

“我虽然不曾登台唱戏，倒也不至于就完全不懂啊。”

司眠止从镜中看向严子霖，和他眼神于镜子里对视，

“我熟练，卸得很快，

倒是你，怎么穿了这么一身？

像是个教书先生了。”

严子霖嘴角勾起，听到司眠止的评价，让他心情大好，

“不错吧？

我若是不做大帅，光着通身气派也能去学校应聘教授了。”

司眠止忍俊不禁，

“倒是贫嘴，学校哪里是按着衣着招聘教授的？

不过你倒确实有书生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秀才进京。”

严子霖的花在司眠止的化妆台旁散发着澹澹的香气，

他看着司眠止，心里忽然些许酸涩，

就在方才，贵妃看向他的某一瞬间，

严子霖终于意识到了，他愿做与贵妃比翼双飞的唐明皇。

这份感情不是给了杨玉环，

而是对着扮演杨玉环的司眠止啊。

捡尽寒枝不肯栖的雏鸟，与漂泊天涯无归处的旅人，

在这贵妃的情态里，像是一同找到了归宿。

严子霖欲醉，醉倒在这没有纷扰的梨园，

醉倒在强大而柔和的司眠止的身侧。

严子霖在心中说，

母亲啊，我好像找到一个家了，

在这里，我疲惫不堪的心灵才能缓缓睡去，

我永远紧绷的思绪才能投入柔软的鹅毛枕。

他走上前，司眠止正好卸到最后一步，

见他走过来了，侧过头看他，

司眠止眼神干净，纯真地竟不像是一个梨园班主，或者军火商的眼神，

或许这就是历尽千帆后的诚挚，对着世界的澹然，

严子霖忽觉自己宛若在碧蓝的波涛中沉溺，海底开出盛世烂漫的花，

他不知道那是真的花，还是她眼里细碎的金砂。?

“你是来详细说说那假扮女友的事情吗？”

严子霖脑中的联想被打散，他眨眨眼，回到现实，

“……哦，是的。”

司眠止皱着眉头问他，

“难道你的那位表妹在你拒绝后依然没有放弃吗？”

说起这个，严子霖头都大了，

他无奈地靠在司眠止的化妆桌上，跟她谈起来自己的这位小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