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孙固言拍了拍周鹤川的肩，说：“大梁朝的未来还是要交给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老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了。鹤川，你日后一定要坚守本心，不能忘记为官是为民……”

看见孙固言脸上露出疲态，周鹤川只觉得肩上好像多了些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他慎重地点头：“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京城，朝堂，这些从前对于周鹤川而言只是一个遥远的概念，如同一座遥远的神殿，让人充满敬畏和向往。

周鹤川也和无数学子一样，对那座富丽堂皇的皇城充满向往，想要实施自己的抱负。

然而在孙固言的教导下，周鹤川对于皇城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了解，知道了朝廷和官场并没有他想得那样理想，也有黑暗和无能为力的地方。

孙固言这段时日也借此机会和周鹤川说了很多朝廷相关的事情。

在孙固言心里，他是把周鹤川当作大梁朝未来栋梁来培养的。

孙固言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芝兰玉树，一身正气的小弟子，讲起了当今皇帝的事情：“当今圣人十七岁登基，那时候有奸相把持朝政，圣人处处受到挟制，卧薪尝胆数余年，终于扳倒奸相，重掌朝政，那时候的圣人也是少年明君，大有所为……只可惜近几年小人魅惑圣上，致使圣上疏远忠良，长此以往，大梁危矣……”

“太子是先后所生，先皇后和圣人是少年夫妻，彼此扶持走过最艰难的岁月，圣人对先后感情深厚。先后去后，圣人更是把年幼的太子亲自带在身边抚养，也正因此，太子被身边的人带坏了，养成了一个享乐的性子，幼年时太子还能见几分聪慧，如今完全是泯然众人了。”

孙固言叹了口气，无意中说道：“九皇子倒是贤良，只是他并非正统。而且圣人已经立了太子……”

孙固言是忠于皇帝的臣子，虽说皇帝因为他的进谏贬他，但他的忠心不曾改变，并且一直认为是小人迷惑了圣人的心，只要把这些小人从圣人身边赶走，圣人就能重新变成那个贤良之君。

对于圣人已经立下的太子，除非圣人自己改变主意，要不然像孙固言这样的老臣，还是一心一意把太子当作未来的君主对待的。

孙固言嘱咐道，“日后你必然有所成就，若是到了太子身边，必定要多多规劝太子。”

然而在这一点上，周鹤川和孙固言的想法略微有些不同。

他觉得良辰择木而栖。一国之君，自然要选择能力合适，品德贤良的人。

在这一点上，周鹤川其实和林六娘一样，有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叛逆想法”。

周鹤川觉得人不应该看出身，而应该看品行。

不过这样的事情离他还很遥远，况且他年纪到底还轻，还不能够完全意识到孙固言和他说的是怎样一个暗箭无数，勾心斗角的世界。

孙固言又问：“之前我和你说的事情你可想好了？”

“你如今的本事已经可以去参加今年秋闱，就看你是愿意今年去，还是再等三年。”

孙固言心里是觉得三年变故太多，若是周鹤川今年便去是再好不过，但他也不能不顾及周鹤川自己的想法。

周鹤川道：“承蒙师父看重，弟子已经想好，决定去参加今年秋闱。”

“好，好。”孙固言捋着发白的胡须，总算觉得今日遇上了件心情舒畅的事情：“你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

周鹤川迟疑道：“只是这学堂里的学生，弟子怕走后无人看顾。”

若是李顺李沧钱决明三个人这次考试能中，便可以进入官学，自然不用担心。可是剩下的那些孩子年纪还小，若是自己骤然离开，恐怕他们的学业也就此中断。

孙固言沉思片刻：“这些孩子，确实是个问题。”

孙固言抬头：“我看你似乎有些想法？”

周鹤川心里是有了些打算：“弟子有些不成熟的想法，先前曹县令给学堂捐了一笔钱，修缮学堂后还剩下一些，弟子欲拿剩下的钱聘请先生来学堂授课。”

周鹤川说的钱，便是那次曹县令想要贿赂林六娘，却被林六娘三言两语说成了给学堂捐的钱。

但是说起聘请先生的事情，这中间的问题就多了。

一来，这些先生必然是从别处来的，不是永丰村的人，且不说路程问题，还要看有没有人愿意来。

但是不管怎么说，永丰村的这个学堂不能就此废弃。

孙固言道：“你能记挂这些学生，不错……这样吧，给你们学堂找先生的事情，我来帮你解决。”

孙固言人脉广，再者说他作为徽州府学政，一句话下去，便能找到无数合适的先生。

这世上多的是年纪大了的童生和秀才。

年纪轻的自然还要考取功名，但是年纪大的就多数是想找一份安稳的教书工作。

周鹤川大喜：“弟子替他们谢过师父。”

孙固言：“我估摸着再过几月就要离开这里，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前去。我和那私塾提前说好，让你进入读书，也为秋闱作准备。”

孙固言又提起了周鹤川的侄子，“你那侄子天赋不错，若是愿意，也可以跟你一同读书。”

徽州府的读书条件自然要比休宁县要好的，周鹤川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但是他只是周小牛的二叔，这件事情回去还要和大哥大嫂商量，于是他便道：“此事我一人不能决定，还要问过我大哥大嫂。”

这也是人之常情，孙固言欣然应允。

不过他并不认为周小牛的爹娘会拒绝如此优渥的学习条件。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

周小牛的爹娘就算舍不得儿子，也知道这样做是对儿子的前途好。

而孙固言当然也是为了自己的孙女眇眇，才提出这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