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娘想了想道，“村长，杜家那个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杜家也没有旁的长辈，只有杜芸儿和杜老大，恐怕在丧事上没什么经验。不如请几个村里人去杜家帮忙，好叫杜屠户早些入土为安。”

杜芸儿现在和杜老大的关系可谓是降到冰点，自杜屠户生病以来，杜老大百般推脱，连露面也是极少，眼睁睁看着亲妹妹为给亲爹治病整日奔波，杜老大却故意视而不见，袖手旁观。

林六娘有些担心杜屠户的丧事，杜老大也不见得会多用心。到时候杜芸儿肯定会和他吵起来。

杜芸儿孤身一人，肯定会被杜老大还有妻子欺负。若是有村里其他人在，好歹杜老大和妻子不会做得太过分。

……

吃过了晚饭。

林六娘想起白天杜芸儿苍白的脸，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杜屠户骤然去世了，杜芸儿肯定没心思做饭，林六娘了解杜芸儿的性子，说不定这一天都滴水未进。

林六娘想了想，包了几个剩下的如意粿，准备给杜芸儿送过去。

杜家的门口已经挂上了白布，被寒风一吹，“簌簌”作响，颇有些凄凉的意味。

林六娘在门外就听到了杜芸儿和杜大嫂的争吵声。

“你一个被休弃回家的弃妇有何脸面给爹守灵？都说嫁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不守妇道，不懂妇德，这村子里嫁了人之后还被人退货回娘家的，恐怕也只有你一个！公爹原本身体强健，若不是为你的事情，怎么突然生了病以至于此？”

“我若是你呀！早就没脸见人了！”

下午的时候杜屠户的尸身已经装殓进了棺材，而杜芸儿正披了白麻，笔直地跪在棺材面前。

和杜芸儿相比，站在一旁的杜大嫂和杜老大两个人虽然也披麻，但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丝毫看不出他们的悲痛之情。

杜老大中午被李顺从坝上叫了回来，沉默地站在杜屠户的棺材面前，一言不发，似乎也是认同妻子所说的。

最开始杜屠户因为郑独熊家暴，要接回杜芸儿，杜老大觉得是杜芸儿过于娇气，有的男子天生脾气暴躁，一时动手也能理解，再说夫妻拌嘴动手不是常有的事，也没见的别人家夫妻过不下去。

偏偏杜芸儿非得闹和离这一出，老爹还娇惯她硬是把她接回来。

杜老大心里最初只是有些意见，又耐不住杜大嫂天天在自己耳边吹耳旁风，说杜芸儿这样任性，只怕还影响了他们女儿以后的婚事。

若是以后村里人都觉得杜家女儿任性，动不动就闹和离，他们女儿以后到了婚配年纪可怎么办？

渐渐地，杜老大对杜芸儿越来越不满，到后来，杜大嫂明面上数落杜芸儿，杜老大也视而不见了。

杜大嫂趾高气扬地道，“你一个女儿，又是被休弃的弃妇，在这里多晦气，现在公爹已经死了，这房子也没有你的份，你现在就从这里离开！”

杜屠户尸体未凉，杜大嫂就想把杜芸儿赶出去。

而杜芸儿则是看向了一直沉默的杜老大，杜大嫂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赶出去，必定也暗含了杜老大的意思，她有些不可置信，“大哥，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杜老大被妹妹看得心虚，不敢看她的眼睛，扭过头去，直到杜大嫂忍无可忍地用胳膊肘捣了他两下，他才闷闷地道，“芸儿，你是女子，这家里头的东西本来就不该分给你……但，我也不是叫你现在就走，只是等爹头七过了，我也打算把这房子卖了，你自己，早做打算吧。”

“更何况，更何况……”杜老大咬咬牙，直视杜芸儿，也似乎是想要说服自己内心那少得可怜的良心，“爹也给你留了不少东西吧？”

这些天，在杜大嫂的枕边风下，杜老大也认定杜屠户一定把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杜芸儿，要知道杜屠户一年的收入也不少呢，这些年积攒下来也是个大数目。

杜老大本来就觉得爹偏心妹妹，更是为此怨上了杜屠户。

杜芸儿看着已经钻进钱眼里头，六亲不认的大哥大嫂，只觉得寒心至极。

大嫂说的那些话杜芸儿并不在意，中午爹爹回光返照嘱咐她的那些话，已经让她解开了心结，既然爹爹的愿望是她活得开开心心的，她就不会再纠结过去。

只是看着曾经也对自己有过关心的大哥变得如此冷漠，甚至对爹爹都如此绝情，杜芸儿看着他，只觉得十分陌生，竟是连生气都觉得多余可笑。

这时候林六娘从门外走进来，忍不住质问杜老大，“杜屠户中午才过世，你晚上却要要赶亲妹妹出门，你就不怕杜屠户夜晚托梦来骂你吗？”

杜老大见到有外人来，说话也底气不足，“我没说现在赶她走……”

杜芸儿从地上站起身来，有些惊讶，“六娘，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些吃的，看你这样子，我是猜对了，你是一天没吃了吧？这样身子怎么吃得住？”

林六娘拉着杜芸儿的手，“还好我来了，只是一来就见到这场景……你受苦了。”

林六娘扭过头，毫不客气地训斥杜老大，“你亲爹死了，村长把你从坝上叫回来，是让你操办后事，而不是让你在亲爹尸骨未寒的情况下，欺负他最疼爱的小女儿。”

杜大嫂看见突然冒出来的林六娘，有些不满，“我们家里人的事情，要你操心来做什么！你管好自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