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天明颇有些无奈的看着程野，道出了心中的犹豫，“程小兄弟，本将军自然知道你的本事，这次辩证也是亲眼目睹了，若是天下之人不再受痘疮之害，端的是天大的造化，只是话虽如此，本将军肩负着西南一带的安危，若是有个意外，便是天下的罪人了。”

史天明的勇字军一直镇守西南要地，这次回来也是与刺史大人商议一些叛军的事情，来到这里也是纯属偶然，他愿意相信程野，不过却不能把西南之地的安危赌在这件事上面，若是勇字军因此有什么闪失，叛军趁虚而入，青州之地便危矣。

此事同样事关重大，史天明身在其位，不得不考虑周全，毕竟种痘其实就是直接接触痘疮，这种事到底有没有危险性，谁也说不好。

程野知道，史天明到底还是不完全信任种痘的安全性，尤其是形成抗体之前身上同样会生出痘疮，虽然只有一两颗，也不会引起大的病情，不过终究是瞧着有些渗人，若不是那些囚犯没有选择的权利，大抵也不会同意这样的辩证吧。

“也罢，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程野叹了口气，他想要做这件事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让辩证更加完善，虽然颜路和于公望已经很满意现在的结果，不过从临床医学的角度来说，试验越细致，用药自然是越安全。

程野这件事便是做给颜路和于公望看的，医学是一个严谨的科学，不能因为一些特例便妄下定论，更不能异想天开，一切都要从实际出发，着手与病患本身，不断探索，力求结论，这才是医师应该做的事情。

程野并非是好为人师，他只是想传达一种更加健康的科学态度，一项学科的发展往往不是眼前的发现，而是长期以来的态度。

不过，既然史天明不愿意配合，他也没有办法，反正结论本身已经是正确的，程野心知肚明，即便是没有这次辩证，结果也不会改变，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勉强了，反正这次过来，他最大的目的便是说服颜路二人，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

“史将军，那么小生便不打扰了。”

程野拱手告辞，至于日后牛痘如何推广，就全靠颜路和于公望二人了，他也插不上什么手脚，这件事比想象中的要麻烦的多，远不是几句话便能解决的，好在颜路二人可以依靠太医坊，又有张神医主持，应该会容易一些。

程野很清楚，毕竟后世第一次推广牛痘的时候，也是遭到了许多人的阻挠，最后也是依靠国家机器强制执行，这才让牛痘之法得以大面积应用。

史天明看着起身告退的程野，一时间又有些惭愧，这个少年帮了自己不少忙，如今来求自己的事情也不是为了自己，反倒是为了勇字军，就像是这个少年所言，牛痘可以预防痘疮，让人不会再染上痘疮，不过若是已经患有痘疮，便没有法子了，所以，若想不受痘疮之害，这东西迟早是要种在身上的。

史天明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定，就像是身后的野兽虎视眈眈，有人告诉他前面的河流很浅，淹不死人，而且他也亲眼看见几人安然无恙的走了过去，可是真要放心大胆的过河，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更何况他还是拖家带口的，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好决定。

“等等，程小医师还请留步。”史天明沉吟片刻，见程野已经走到门口，便赶紧出声将他喊住，稍有犹豫，还是说道：“这样，小兄弟，本将军从营中抽出五十人，按你们的法子暂且种痘，你看这样是否可行？”

史天明咬了咬牙，似乎说出这五十人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毕竟很多观念不是一两下便能改变的，痘疮的危害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一下让人接受种痘的法子，也不容易。

程野心中苦笑一下，他本就是和史天明提一下这件事，日后若是推广了，种痘是迟早的事情，史天明的部下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人家不同意也就没有法子了，现在瞧史天明的语气，似乎还是勉为其难，好像纯粹是给自己一个面子罢了。

“那就多谢史将军了。”

程野倒是无所谓，无论是对方真心种痘也好，卖个人情也罢，反正也能多出五十个新的数据，对于辩证也不是坏事，他没有理由不答应，而且村里的人手有限，牛痘的数量也有限，真若是帮史天明的所有部下都种痘，怕是要忙活许久了。

大面积种痘的事情，日后还是要交给太医坊这样的权力机构，他便不越俎代庖了。

见程野脸色稍缓，史天明趁势说道：“程小兄弟，种痘可是大事，不若忙完了这里，便与本将军一同回西南之地，那里城郭众多，若是知道了小兄弟种痘的本事，定然会拱手相迎的。”他还不忘趁势再拉拢程野一番。

程野笑而不语，瞧着意味深长的史天明，两人都读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意思，皆是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继而相视而笑，没再多说什么。

既然这件事已经商定了，很快，颜路几人已经开始帮五十人种痘的准备工作，五十人的工作量，对于两个老医师来说确实是有些多了，程野没有插手，这件事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痘疮的防治，他希望两个老医师能够得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毕竟这个时代医术的发展，不能依靠他这个跨越了时代的东西。

种痘是一次简单而繁琐的工作，次日的时候，史天明已经从营中跳出五十人，他们也知道自己聚集在这里是做什么的，脸上的变轻也是颜色不一，有人一脸疑惑，有人愁眉苦脸，更多的人还是紧张万分。

毕竟之前都是听闻这件事，怀着很多好奇心，现在是自己亲自感受了，虽然知道那几个囚犯都没有事，不过谁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会不会出现意外。

不过史将军的手下到底还算训练有素，军纪严明，尽管许多人满心的不愿意，不过种痘的过程还是很顺利，当然，五十个人，也不可能一日全都种完，这一耽搁，又是将近两个月的时日。

随着辩证人数的增多，颜路与于公望渐渐总结出许多规矩，这让二人很是兴奋，比如如何分辨种痘是否成功，不同时期种痘的区别，已经种痘后可能出现的并发症等等。

总之，这几个月的收获，两位老医师深有体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