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选镇内发生的事情，作为主城武者的直接领导，义武司司长齐逊一直在关注，他是副城主杨涛的嫡系，杨涛把他扶上义武司司长之位，实际上很多大事还是杨涛在拍板，他不过是个点头盖章的。

智族内部，越来越讲究轮资排辈，老智人占据高位，他们又不像原人那样退休老死，这意味着高位一直被占着，新人想要获得晋升越来越难，为了获得越来越难得的职位，不少新智人都会投靠那些拥有实权的老智人，齐逊本人天资不拔尖，能当上司长，全是杨涛的提拔保举，所以只能唯杨涛马首是瞻。

当一个社会没有新陈代谢，或者新陈代谢太慢了，那必然会僵尸化。现在智族占据地球，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扩张一下，不停的开新城暂缓这种僵尸化的趋势，但是如果再过个二三十年，新城无处可开，那年年新增的智人无处安置，老智人又恋权不去，那时候内部拉帮结派争权夺势将会更严重。

当然了，这种基本矛盾，百年大计都是智主才会考虑的事情，齐逊这样的新生代智人，只能在这个渐渐僵化的体制内挣扎向上爬升，智人这个身份，相比于悲惨的原人，确实是很高贵，但是一入智族深似海，每一个智人都面临着巨大的竞争压力。

早餐会的时候，宴会大厅里主动跟语梦打招呼的城主们多了些，他们虽然不会吹捧语梦，但是必要的示好还是会的，不出意外的话，以她麾下战队取得成绩，锦城主再帮着说几句话，她现在的位子是很稳的，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晋升，这种明日之星能不得罪就尽量不得罪。

“语梦，几个月不见，你越来越成熟稳重了，真是挫折磨砺人成长啊。”刚吃完早餐，跟语梦有些熟悉的龙野主动过来找她。

“龙野叔叔也越来越帅气了。”语梦笑着回了一句，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一直没有查清楚，不过在没有实据的情况下，她就算对龙野有所怀疑，也不会明着表现出来。

“你锦姨让我过来，叫你去她那一趟，有事。”龙野没再寒暄，直接说明来意。他也知道语梦对他有些敷衍，不过也难怪，上次发生的事情，他到现在都没能解释清楚，语梦虽然不提，不代表这根刺不在了。

“有事？那我现在就过去。”语梦大致能猜到锦姨找她是因为什么，不过这一次她不准备妥协。

年度海选，这是锦城一年一度的大事，各个卫星城的城主都过来了，金锦作为他们的直系领导，当然也要过来迎接他们。海选进行的同时，各个卫星城的城主要向主城主述职，虽然都是走个过场，但是这些程序是不能免的。

龙野把语梦带到城主办公室，语梦敲门进入，总算是看到了金锦的真人，她忙低头叫了声：“锦城主。”

“语梦，你来了，不用叫城主，太生分了，叫锦姨就好。”金锦一脸温和的笑道，虽然位居一方封疆大吏，她的样子看起来还像个二十来岁的小姐姐。

“您专程叫我来，肯定是有公事。”语梦虽然还低着头，不过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是这样的，义武司的齐司长早上来找到我，说你放纵手下的原人武者，让他们拉帮结派，甚至发展出了宗教，这有些不合规矩了。”金锦有些严肃的说道。

“锦城主，原人治理条例里面，好像没有禁止他们发展宗教这一条吧？”语梦则直接反问道。

“条例里确实没有这一条，不过在治理原人方面，大的指导方针是分化瓦解，避免他们团结起来搞对抗和破坏，原人的历史上，宗教一直有蛊惑人心的作用，所以尽量不要放任宗教发展。”金锦皱眉道，语梦以前是不会这样明着顶撞自己的，难道她还在因为几个月前的误会而生自己的气？那些事情明明跟自己无关的啊。

“有条例则依条例，我不会将手伸出条例之外。”语梦依旧咬住不松口。

“语梦，你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吧？”金锦脸色更加严肃了。

“锦城主，如果

您认为我违规了，失职了，可以调查我，甚至可以免除我的职务，不过我还是坚持有条例依条例，不会管到条例之外。”语梦正视着金锦的眼睛道。

“你啊，还是那么倔。”见语梦毫无更改的意思，金锦苦笑了一下，道：“先不说宗教的事，你的人已经杀了很多人，已经拿够命环了，让他们出来吧。”

“按照规定，我们不得插手进海选镇，别人插不插手我不管，我不会坏规矩。”语梦依旧拒绝。

“你...”金锦脸上有些恼怒了，“义武司来告状，是杨涛的意思，你非要得罪所有人不可吗？”

“海选镇里本来就强者为尊，主城武者强势的时候，杀光卫星城的散武者，那是理所应当；现在散武者出强者了，杀主城武者就是大逆不道？没有这种道理。”

“就你道理多？！”金锦白了语梦一眼，没好气的呵斥道：“适可而止，别搞到大家都不高兴。”

“他有意见可以直接来找我提，打这种小报告只会让人看不起，一场原人武者海选而已，这都输不起？”语梦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吧，作为你的长辈，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任性。”金锦挥挥手，很是不高兴的让语梦出去。

与此同时，另一个办公室里，杨涛齐逊等人看着大屏幕，上面是金锦与语梦的对话录像，这是金锦主动传给杨涛的，杨涛这个副城主，算是金锦的合作伙伴，不然金锦也不会亲自出面帮他找语梦谈话。

“语梦那小妞，连锦城主都敢顶撞，真是越来越不知道好歹了。”齐逊很是不爽的骂道。

“清灵，你怎么看？”杨涛没理会齐逊，转而向坐在另一旁的一个女智人问道。

“语梦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任性小公主，她公然顶撞锦城主，有两个可能，一是语梦与锦城主因为一些事情反目成仇了；二是语梦找到了新的靠山，这个靠山地位比锦城主还高，她不用看锦城主的脸色了。”那个叫清灵的女智人冷声道。

“你认为那一个可能性最大？”

“两种可能性都有，语梦与锦城主反目成仇，迫使她不得不另寻靠山，而为了向那个新的靠山表忠心，处处与锦城主作对，这一次海选镇发生的事情，应该就是那个新靠山用来打击锦城主的，我们只是附带受牵连。”清灵分析道。

“清灵，你分析的很细致，不过结论却是错的，主城武者是我在管，死光了是我的责任，牵扯不到金锦的头上。”杨涛轻轻的敲击着桌子。

“或许是，那人想用这方式来离间您跟锦城主的合作关系，孤立锦城主。”清灵又道。

“还是不对，主城武者是我手上的牌，我的牌丢了，更需要依附金锦了。”杨涛冷笑道。

“那老师是怎么认为的？”

“语梦她不惜得罪金锦，不惜得罪我们，也要保下她手下的那一批原人武者，说明他们很重要，确切的说，那个领头的很重要。我派人查过他的底，一个无名小子，一夜之间开了窍，搞了这么一个武神信仰出来，你觉得他背后没有高人，可能吗？”

“老师的意思是，那个原人是某个高层推出来的棋子？”清灵似有所悟。

“我收到一个小道消息，几个月前，唐永乐那家伙潜进锦-35号城，就是冲着那小子去的，想绑了带走，结果被人拦下了。近段时间，唐永乐好像又潜入了一次，那小子还活得好好的，说明有人在罩着他。事后语梦和唐永乐都极力掩盖，说明那个棋手地位超高，连一向桀骜不驯的唐永乐都不愿意得罪。”

“唐永乐可是老牌智人，基本上谁的面子都不给的，能让他害怕到缄口不言的，难道是...”清灵猛的打了一个激灵。

“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到处乱说。”杨涛一脸郑重的说道，这时正想开口询问的齐逊则识相的闭上了嘴。

“难怪了，语梦敢谁的面子也不给，她现在确实有这个本钱。”清灵有些羡慕的说着，然后又皱起眉头，道：“这么说来，这一次海选她是拿定头筹了？”

“她当然想拿头筹来证明自己，不过我们也没必要让着她。”杨涛敲了敲桌子，对齐逊道：“你去给那些笨蛋传我的命令，让他们分一部分人出来，围住那帮家伙，另一部分人去加速扫荡，收集到命环就及时送出来，两天内，我要拿到最少八百个命环。”

“高，老师你这一招釜底抽薪真高。”齐逊忙拍了一个马屁，然后小跑着离开了。

“老师，我们这样拆台，不太好吧。”清灵皱眉道。

“这种机密事，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明白吗？”杨涛厉声道。

“老师教训的是，是我刚才心乱了。”清灵又猛的打了一个机灵。

“明白这一点就好，回头我想想办法，把那人调到主城来。”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可是语梦她肯放人？”清灵不无担心的问道。

“她当然不肯，我现在在想，要不要连她也一起调过来，让她当个司长什么的。”

“司长？只怕她不肯，按级别，她当卫星城的城主跟司长是一个位阶的，而且在外的自主权比在主城大多了。另外，她要是来了，齐逊怎么办？还有，她要拿实权，然后跟老师你对抗，怎么办？”

“这些确实都是麻烦，不过这也是我们的机会，如果把握好了，我们就能更进一步，这个险我还是想冒一冒的。”

“老师，你肯定，语梦背后的靠山真的是...”

“有九成的可能，这种事情是没办法去确认的，也没人敢去确认。”

“我觉得还是需要确认一下，万一我们猜错了，那些险就白冒了。”

“确认？怎么确认？这种事既然是机密，意味着上面不想让人知道，你去问了，上面肯定否认，然后这事被捅开了没法再做了，上面能记恨你一辈子，你就永远别想有出头之日了。”杨涛敲着桌子，严肃的说道。

“我，我的意思不是直接去问，而是从那个原人的身上下功夫，旁敲侧击一下，看看有什么反应...”

杨涛闭上眼睛，手指依旧轻轻的敲打着桌子，过了好一会，才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不过不能刻意去做，也不能让上面看出是我们在试探。”

“老师，那个原人现在不是在传教吗？他都传到别的卫星城去了，那些卫星城的城主肯定不爽，我们可以这样...”清灵在杨涛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嗯，不错，这个法子不错，你马上去办吧。对了，做的委婉一点，别刻意，千万别刻意。”杨涛提醒道。

与此同时，金锦也在在密室里与她的亲信通话，语梦突然变得如此古怪，肯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所以让亲信暗中全面调查一下。

而语梦从金锦那里回来，一路上也是皱着眉，她虽然拒绝了一切提议，不过也明显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这些压力当然不能让她退缩，同时她也在考虑，是不是在一些不必要的方面可以稍微的让一让，比如说，不准偷狗贼向来自别的卫星城的武者传教。

语梦很清楚，宗教这种东西，智人向来是很忌讳的，原因无非是智族人少而原人人多，一旦原人团结起来奋起反抗，对智族而言肯定是麻烦，而宗教是最容易团结原人的一种手段，锦姨提醒她要防微杜渐，这是一点错也没有的。

把宗教的发展限定在自己的卫星城内，就算所有原人都信了，也才二十余万人而已，翻不起什么浪花，可是一旦传到别的卫星城，甚至传到主城这里来，一旦出问题那就是大问题。

智主真的想让实验铺开吗？现在铺开是不是有些太急切了？语梦想着想着，脑子也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