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有何事？”楚轻玥转身下了矮凳，望向秦太傅。

“帝姬说呢？”老头子仍旧是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楚轻玥被他这么看着，只觉得心中发毛，又很心虚。

“打扰帝姬一会儿时间，还请帝姬随老夫前来。”

“好。”楚轻玥点头。

太清楼中，楚轻玥伸手接过秦太傅手中茶盏，喝过第一口后，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如何？这茶可是合帝姬的口味？”秦太傅摸摸胡子，一身月白道袍，腰间系青绿色挂碧玺珠宫绦，头上带着四方儒士巾，明明是知天命的年纪看起来却是同时下元京城中年轻士子文人一般，一身儒雅翩翩风度。

“很好喝。太傅有什么话便说罢。”楚轻玥放下茶盏，端坐身体看向他。

“那老夫就直说了。”

秦太傅自腰间摸出块小小玉坠，楚轻玥看到玉坠时并不意外，那玉坠早先在她同陆重华那混账退婚时将自己的那块拿了回来。而她自己的那一块和这一块一模一样。她永远记得，当初父皇说过，若是有朝一日同陆重华退婚时，一定要将玉坠拿回。是以，在退婚时，她才故意弄了那么一出戏。

“这是？”

“这是青羽鬼卫各堂主的玉坠。”秦太傅一脸笑容。

“有些事说来话就长了，帝姬可愿意听老夫说来？”

“太傅请讲。”

秦太傅长叹一声，又缓缓道：“青羽鬼卫乃是先帝所创，其中共七堂二十一司。七堂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北斗七堂。各堂下又分设三司，天枢贪狼，主商；天璇巨门，主机关术数，奇门遁甲；天玑禄存，主医药；天权文曲，主文；玉衡廉贞，主官；开阳武曲，主武；摇光破军，主战。”

“当年的陆家，上官家，秦家，南宫家，百里家分别为青羽鬼卫中开阳、摇光、天枢、天权、天玑几堂的堂主。只可惜……”

“只可惜他们当中有人后来生了异心，根本当不得影卫死士之名，是以我父皇早料到今日局面，便将他们化作明面上的势力，暗地里将青羽鬼卫重新打散组合，剔除了那些背主的人，将青羽鬼卫的所有势力都隐藏了起来，是么？”不等秦太傅讲话说完，楚轻玥接口道。

“是。”秦太傅点头。

“他们几大世家本就是为了楚氏一族而存在，如果不是中间蹦出来的刘家，又怎么会……”

“太傅只需告诉本宫如今哪几家可用，哪几族可杀。”

“如今，殿下能用的人不多。老夫同那几个小子都是鬼卫中留在明面上的人，至于后面的人会不会听从殿下这就要看殿下自己了。”

楚轻玥皱眉，细细摩挲着秦太傅拿给自己的玉坠，想着他说的同言姑姑一样的话，心中有点，惆怅。

“鬼卫如今在何处？”

“也要殿下自己找。”秦太傅摸摸胡子。

“混账！”楚轻玥咬牙吐出这两个字。

“非也非也，此乃是先帝爷旨意。”

楚轻玥此刻算是知道自己那位看起来不甚靠谱的爹爹其实才是个心黑的人。

似是看出她所想，秦太傅一笑：“先帝爷一生睿智，冷绝果断，只是为情所困。最终为了先皇后而……”

“若说有错，我父皇当初登基时便千不该万不该手软留了那些人的性命！”

“帝姬当真有乃父之风。”

“我父皇外冷内热，若不是他当初罔顾我师父劝告，如今便不会是这个局面。仁孝贱人狼子野心，实在该杀！”仁孝是刘氏的封号。

秦太傅又一笑：“帝姬还未说方才那茶味道如何。”

“很好。这是我母后生前最爱的一味茶，名字也很好听，甘露飘雪。”

“是啊。帝姬可知这甘露飘雪产自何地？”

“剑南郡，雅州蒙山。”

“帝姬又知这剑南郡是何地？同先皇后有何干系？”

“听闻我母后祖上乃是剑南郡雅州人士，当年外祖未曾升迁回京时，便在剑南郡任郡守一职。至母亲及笄后才被调遣回的元京。”

“这就是了。”秦太傅点头。

“难不成？”楚轻玥轻声问道，却见秦太傅点头，面上的笑容没有减去一点半点。

稍后，秦太傅上前，将玉坠递给楚轻玥，又道：“帝姬将此物交给秦家嫡长子秦飞扬罢。此物他应是认得的，再者，帝姬的外祖家被帝姬忽略了这么些年也是时候该回去探望探望了。您的外祖母可是长居秋山水月庵中，乃是带发修行的居士。您的外祖逝去多年，您也该去拜祭拜祭。您小的时候秦大人可是很挂念您的。”

楚轻玥颌首。先前被叫过来的心虚和疑惑此刻消失殆尽。秦太傅今日同她说了这许多也的确是因她在书院中动作太大，更是因为她已经开始要向刘氏反击了。

出了书院，楚轻玥将将上马车，就听得“吱吱吱”几声。

大款今日穿了一身道袍，头上还带着迷你版的儒巾。两只大耳朵伸出来朝着楚轻玥扇了扇。

它动作实在可爱，引得楚轻玥一笑，将它捧在手中，不顾它拼了命地吱吱乱叫，伸手轻轻拨弄着它的大耳朵，楚轻玥笑道：“你家主子派你来监视我？”

“吱吱吱吱吱吱！”什么叫监视你？你都是我家主子的人了，我得好好看着你！免得你不守妇道！

“大款，往后跟着我罢，跟着我有肉吃。”

“吱吱吱吱。”不要，你是母老虎！

大款闹腾几下，忽然耳朵一动，钻进楚轻玥琵琶袖中，将自己藏了个严严实实。

几乎就在大款钻进自己袖中时，楚轻玥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

“主子！”外面元宵行色紧张，一掀帘子进来。

“怎么了？”

“前面，毓秀公主在对面，挡了我们的车架。”

“哦，毓秀？刘苁若？”

元宵点头。

楚轻玥一笑，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这样都能撞上。

说起毓秀公主，在楚轻玥看来，刘苁芷刘苁蕙都只是小角色，这位毓秀公主刘苁若才是刘氏和刘家最大的杀手锏。

“怎么？她从秋山行宫祈福回来了？”

楚轻玥倒是不慌张马车停止不前，而是慢慢同元宵聊起天来。

“是。听说这一回召她回来是为她指婚的。”

“可有打听到千禧宫那边的什么消息没有？”

“对了，这一回，辅国公家嫡长子也是下一任家主赵彦被刘氏从边关召回。”

“元宵啊，咱们要干一票大生意了呢。”楚轻玥摸摸下巴，又径自伸手取出小折扇摇了摇。

元京城中贵女喜爱折扇，却又无法像男子一般用得太大，便有些文人雅士想着将折扇尺寸改小，可用绢也可用纸，不想这样的小折扇做出来后颇受贵女的喜爱，倒是不再用以前惯用的团扇。

“晚上咱们冒险，去吗？”元宵回首正好撞进楚轻玥一双似笑非笑的眸中。

元宵点头。

这时，车身一阵晃动，楚轻玥堪堪扶住车厢壁。

元宵正一脸愤色要冲出去教训人时，被楚轻玥伸手拦住。

“毓秀公主车架谁人敢拦？快快散开！”尖利到有些变形的女声，是刘苁若身边的大丫鬟锦裳。

“元宵，多跟人家学着点，等以后咱们开始嚣张了你这气势要做得比她足才好。就这么个声儿，听着怎么那么讨人厌呢。”

元宵撇撇嘴角，不语。

她知道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隐忍了这么多年倒是委屈了她。她们等着这一日也等得有些久了。

“哎呀，一想到往后本宫就要带着咱们德懿宫的人到各宫嚣张，光是想想都觉得很兴奋呢。”

楚轻玥话未落，车身又是一阵剧烈晃动。

元宵的火气再也藏不住，劈手掀了帘子就要出去同外边理论。楚轻玥倒是掂掂袖子，隔着布料摸了摸大款。

嗯，大款很有肉，摸起来还不错。要不要再养一只宠物取名叫土豪呢。

外头，元宵见着一向嚣张得张牙舞爪的锦裳就忍不住想要上前狠狠扇她几巴掌。可一想到楚轻玥的话，只得将这份心思压了下去。

锦裳见元宵出来，当即面上神色一僵。

都是宫里头混的，自然是认得彼此。

只是同刘苁若那辆六乘车架比起来，楚轻玥这辆青油布包着的桐木马车实在寒酸得太过了。

其实，楚轻玥这辆小马车不退让，那边刘苁若的车也能过。但奈何她一向是仗着刘氏宠爱讲究排场习惯了，这一回怎么也非得要楚轻玥马车避开。

锦裳一副拿下巴看人的傲气让元宵觉得很不爽。她和花朝受言姑姑亲自*，又跟在楚轻玥身边多年，虽则年岁不大，但是在宫中都是有品级有封号的女官，这个锦裳却只是刘家派在刘苁若身边的大丫鬟，实在是猖狂得可以。

“前面何人，毓秀公主车架还不速速退开！”见元宵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锦裳不由得再次出声。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谁的马车你会不知道？奴才就是奴才，哪怕是换了身皮还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锦裳装作一副浑然不认识自己的模样，元宵火气上来却也是丝毫不让，手中马鞭握得紧了两分。

“管你是哪家的马车，毓秀公主乃是太皇太后亲封正二品上了皇家玉牒的公主！尔等速速让开来，还可免你死罪！”

“呵！口气挺大！毓秀公主又如何？冲撞了我家主子一样是死罪！”

锦裳还要再说些什么时，忽听得对面马车内一道清亮的女声：“本宫倒是不知易秀公主回宫了。若是知晓，定然前来好好迎接。方才下人无状，在此向毓秀姨姨告歉了。本宫要回宫，倒是不扰毓秀姨姨了。”楚轻玥又道：“让开罢。”

两辆马车错过，有风将帘子撩起，楚轻玥恍惚一眼看到那边车中身影时，唇边笑意越发深。

毓秀啊毓秀，咱们之间的账是该好好算算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