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牢房中，长孙璃落方经历一场恶战，送走楚轻玥后，便梳洗收拾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袍，又吩咐着胜子陪在身边一道来了此处。

此刻，看着那个被吊在刑架上已经被血污弄得看不清面目的人，长孙璃落嫌恶道：“不是同你们说过么，对人要温和，你们这般作为实在是砸了本宫的招牌！说出去谁人会相信这事本宫密言宗的手段？这法子没用对，你们都下去好生领一顿再说！”话虽是说得轻飘飘，但内里到底是个什么具体情况只有自己人知道。

那人被挂在刑架上已然是进气多出气少，却还是死咬着牙关不开口。

另一头，瑨国宫中，一处庵堂内，上了年纪的中年美妇人伸手拨着自己手腕上佛珠，又抬手扶了下鬓间华盛，凤口衔珠的金步摇熠熠生辉。

底下跪了一地，美妇人却是不老，眸间狠戾，一身气势比起长孙璃落也也是相当。她轻轻将手上佛珠搁在座旁小几上，清脆声音惊得底下跪了一地的人心中发慌，有些人吃不住此刻的冷寒气氛，身子已经是跪伏着微微发抖。美妇人接过身后女子递来的青玉碗，轻轻喝了一口当中药茶，随即冷冷开口：“怎么着？折了哀家这么多人竟然连两个小辈的一根毫毛也没碰到，离妃，哀家不得不说你近年来是越发长本事了！这事狗急跳墙来求哀家放过你？”

底下跪着的离妃一脸怨愤之色，却又不敢说个什么。

“这就是你的好儿子？你倒是打得好算盘，可惜啊，哀家也就帮你们这一回，不想你往年是个精明些的，如今倒是越发不成器了。生了个蠢儿子连带着你也变蠢了？皇帝是个拎不清的哀家由得他去作，你呢？你也拎不清了？”

“母后，臣妾不服。”

“由不得你不服！”美妇人将手中青玉碗直直砸到离妃脑袋上，冷喝道：“皇帝蠢，你也蠢么？他作你也跟着作？这么些年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你们这些混账去作，去闹，可惜没一个人是能都得过无欢那孩子。”

离妃暗自咬牙。

无欢，是长孙璃落从前的名字。

“当初你们要将那孩子送进密言宗，哀家早就告诫过你们，若是那孩子出来了你们便少不得要缩着脑袋做人，万万惹不得，你倒好，离妃，你说说你做了什么？皇帝是个不中用的，你若是同你那儿子能闹得储君之位，闹得能执掌我瑨国江山，你就是将无欢杀了哀家也不多言一句，你说说，哀家给了你们多少次机会？”

“求，求母后开恩！”离妃跪倒，头重重磕在厚重羊毛毯上，身边人早已是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美妇人就是长孙璃落空中那位“当年的莲妃娘娘”如今瑨国的孝端皇太后！

“拖下去，哀家累了。”

“求皇祖母开恩。”长孙无言上前，一个响头重重磕在羊毛毯上，却是被他蹭破了皮。

“哀家是老了，可不代表着哀家心眼子也闭上了。你母子二个同无欢那小子斗了这么多年，如今可是捡着便宜了？哀家不会管你谁坐了皇位，哀家只管瑨国长孙家的基业不在哀家手中落败就好。这些年由得你去作，你说你哪一回是赢过了无欢的？你若是能说三件事来，哀家便再给你母子一次机会！”

孝端太后闭了闭眼，又朝身后孙嬷嬷扬了扬手：“嬷嬷，哀家乏了，将人拖下去罢。”

孙嬷嬷上前，直直朝着离妃母子二人伸手：“娘娘请，八王爷请。”

离妃暗啐一口，明媚脸上尽是扭曲之色，咬牙朝着孝端太后行了个礼：“是，臣妾告退，明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你安心在你宫里头待着就好，哀家这几日不见人！”

“是。臣妾知错！”

离妃母子二人将将离开，孙嬷嬷眼见着大殿殿门关上，这才听得身后孝端太后道：“嬷嬷，你说哀家是不是做错了？当初生怕无欢这孩子一人势力坐大，暗中扶持了离妃母子，如今看来，无欢那孩子要不要人扶持他都能走得比无言那个混账远得多！”

“娘娘殚精竭虑也是为了瑨国江山不是。皇上性子软，若是没有娘娘坐镇，这些年下来那些个朝里朝外虎视眈眈的，哪个不是披着羊皮的狼？”

“嬷嬷啊，如今哀家倒是觉着过去这些年欠了无欢那孩子不少。那年哀家染了疫病，就连皇帝这个亲儿子亦是避着哀家如鬼一样，只有无欢那孩子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七日七夜，后来那孩子力竭昏倒，哀家却再没有看过他一眼。这孩子比起他那些兄弟好得太多，想来也是，哀家真是昏了头，无欢既能活着从密言宗出来，又能将密言宗牢牢掌在手中为自己所用，这样的本事可不是离妃那个蠢材和她那儿子能做出来的。”

“奴婢同娘娘一样，自小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太子没有助力，没有外戚也能走到今日这一步，的确是好过长孙家其他子孙，娘娘当初那么做也是有苦衷的。若是不跟大长老那么交易，又怎么能换得太子殿下活命？”

“哀家想着，倒不如干脆将手上这支金吾卫给了他。”

“娘娘……”孙嬷嬷面带犹豫之色。

孝端太后笑道：“这孩子苦了这么些年，哀家对不起他。”

“娘娘别这么说。要知道金吾卫是先祖爷亲自交到娘娘手中的，这不仅仅是瑨国的命脉，更是娘娘保身的东西。”

“哀家活这么些年也该是活够了。为了答谢父皇的知遇之恩，这金吾卫在哀家手中是越来越好，却是少不得有人要打它的主意。倒不如给了无欢，让他好生用着，无欢会是我瑨国最好的一任帝皇。”

孙嬷嬷不再说话，默默弯腰扶着孝端太后胳膊往内室走。

牢房中，长孙璃落悠悠吹了声口哨，见那人只轻启唇角说了三个字，长孙璃落又是一笑：“不就是金吾卫么？真当本宫不知道？回去告诉你主子，这一回既然她插手，本宫便揭过不提，若是往后再有此种事件，休怪本宫提剑杀进她的万寿宫！”

那人被落九自刑架上放下，长孙璃落伸手撕了手上手套，扔给身后胜子，又道：“走罢。”

胜子接了手套，见上头一丝血迹也无，心中也是一抖，当即不再多话将手套放进锦盒中装好，捧着亦步亦趋跟着他家太子爷。

另一头，驿馆中，面若冠玉的男子负手挡在楚轻玥面前：“若是帝姬再不说清楚，休怪本宫不客气了。”

“你倒是个不要脸的！本宫非要看看你是如何对她不客气的！”

男子面上一凛，随即移步自楚轻玥面前走开，看着不远处同自己一样一身月白锦衣的长孙璃落。

说实话，锦桓心中对长孙璃落除却厌还有丝丝畏惧。

“一个抛妻弃子不要脸的渣男还好意思来挡了旁人的道，真是好不要脸。现在知道后悔，早干嘛去了？像你这种渣男就该不得好死才是！”一想到丹青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受了不少苦楚，楚轻玥心中就像是吃了*一般。

锦桓没有说话。

倒是长孙璃落一把揽过她，瞄了锦桓一眼：“怎么，又不远千里来瑨国要儿子？青姐听闻你要来，早带了宁儿回玉清山了。往后你们也别有个什么瓜葛才好！”

楚轻玥嗤笑一声：“南粤太子好大的威风！这般来了本宫居所前明目张胆地堵人，你有本事堵了本宫你有本事求了青姐原谅你跟你回去啊？你有本事伤了青姐的心，你倒是去她跟前求她呀？别做一副委屈样子，我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锦桓被这两人一言一语呛得心中不好受，却是不敢发作。

长孙璃落就是捏准了他这副脾气，又知道他心中有愧于丹青才敢这般。

要知道，南粤太子锦桓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你当初敢那般做，你这会儿有什么资格求人家跟你回去？难不成是南粤太子如今知道自己对不起人家了，要负责任了？真是好笑！”楚轻玥冷哼一声，牵着长孙璃落的手就离开了。

倒是长孙璃落离开前同他道：“本宫只遵循青姐的意思。若是青姐愿意原谅你，本宫便既往不咎，若是青姐不原谅你，那么本宫也不会欢迎你。”

锦桓苦笑一声：“多谢瑨太子不阻拦。”

“不必，说起来当年都是因本宫而起，本宫自然是遵从青姐的意愿。”

两人相携着离开，留着锦桓在那处笑得凄凉。

“怎么了？”楚轻玥见长孙璃落神色不对，不由得关切开口。

“昨日刺杀我们的那批人是我那位孝端皇祖母手中的人，我想着从前她……”后面的话长孙璃落没有说下去。

楚轻玥心中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听他提起过，那位孝端皇太后在她母亲生前还回护着他们母子俩，那时候长孙璃落还以为他那位皇祖母心中至少还是有着他这个孙儿的，不想，后来她又改了支持离妃，却是教长孙璃落心中难过了好久。

“锦绣，你说我是不是真让我那个杀千刀的父皇给说对了。他说我就是天煞孤星，生来就是克人的。我母亲不得善终，而你，我多想那年若是不遇到你是不是你早就解了身上的临江仙了？我拿了你的救命药，白白得了你十几年的寿命，你说我……”

楚轻玥抬手捂住他嘴巴：“阿璃，不要说了。没有谁生来就是错的。错的不是你，是你那个拎不清楚的父皇和离妃那样的贱人！你和你母亲都是很好的人，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但是，至少在我看来，你就是你，最好的长孙璃落，不是长孙无欢。”

长孙璃落深深看着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