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姑姑点头，心中又是一阵感动，便抹了抹眼泪，又说了句：“殿下，若是无事诤言便退下罢。”

“言姑姑，留着同我说会儿话罢，我，我有些睡不着。”

“殿下……”

楚轻玥伸手拍了拍身边，又将身子挪开来，看着言姑姑缓缓道：“记得我小时候，德懿宫中到了冬天就格外冷，老妖婆甚是恶毒，不给我们宫中发一点炭火，就是这样，我们每年冬天穿着薄衫子也熬了过来。那时候冷得不行，姑姑就解了外面衣裳，将我抱在胸前，又拿了袄子盖在我身上，而我毒发时最是难过，姑姑也是那样抱着我睡觉，我要是疼了，姑姑就拿手给我咬着，怕我咬到自己的舌头。”

言姑姑眼睛又有些湿，哽咽道：“到底主子是熬过来了。当初先帝爷将诤言遣到主子身边时，诤言就发过誓，要做到鬼卫中最好的明卫，主子看诤言是不是做的很好？”

楚轻玥伸手抱住她：“姑姑做得很好。只是，如今我也算是是安定下来了，姑姑该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哪能呢？诤言这一辈子都是殿下的人，殿下这般好，如今身边的人越发少了，诤言更不该离开殿下才是，往后殿下来了瑨国，诤言还要帮衬着殿下，殿下有了小殿下，诤言就帮着殿下伺候小殿下。”

“姑姑……”楚轻玥唤她一声，伸手抱住了她，又喃喃道：“原本以为姑姑和彦嬷嬷能够陪着我走到最后，彦嬷嬷当初指天发誓说着忠于我一人，若有违背不得好死，可是如今彦嬷嬷年纪大了，人也糊涂起来，我不忍教她再跟在我身边。我听着皇兄的意思竟是要我回了大玥国，承了这个帝位，可是，我的心，姑姑一直都知道的。”

言姑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头发：“太子是个好的储君，可是殿下身份比起太子也不遑多让。若是太子登基最好，只是如今皇上身子也不大好，朝中又是动荡时候，殿下此刻离开，怨不得皇上有话说。毕竟，大玥国才是殿下的家，奴婢却知道殿下这半年在瑨国应当是过得很开心的，瑨太子是个好人，她将殿下照顾得很好。许是殿下不知道，当初瑨太子还在大玥国时，那瞧着殿下的眼神都是温柔的。”

楚轻玥一笑：“我舍不得他，只能来了瑨国。可是，大玥国我……”

“殿下未免小看了太子。殿下只消告诉皇上，太子才是储君就好。若是这样，殿下便将丹书铁券交给皇上，以示决心，鬼卫殿下是万万不能交的，可以将明卫给了皇上。”

“为何鬼卫不能交？”

“鬼卫是当初先帝爷专门给了殿下的，怎么能交？这是殿下自己的私有，若是都交了出去，往后殿下在瑨国怎么过活？”

言姑姑声音轻柔，楚轻玥想了想，又道：“鬼卫如今跟着我的都是暗卫，明卫我早在离开时就安在了朝中，往后睿儿登基倒是不用怕门阀坐大，外戚专权了。苏家没有实权，秦家更是避得远远的，就连我那位年迈的外祖母如今也是不大理会我呢。”

“殿下为何不将这些说与皇上呢？”

“他就是见不得我与长孙璃落好。当初在大玥时，求着人家保我的命时是一个态度，如今又是另一个态度了，真是好笑。”楚轻玥咬牙切齿。

另一头，长孙璃落亦是如此，一手摔了茶碗，咬牙切齿道：“这个老混账，就是见不得我同丫头好！”

天明时分，洛城中万人空巷，九城兵马司调派不少人马于城中维护治安。

随着城门大开，大玥国车架缓缓而入。

门口，长孙璃落当先，身后是一干皇子，自然也包括着长孙无言。

楚轻玥的与楚睿宣同处一车，另一边，楚轻宸同皇后苏氏共一车。

两辆马车一模一样，四角垂着风铃，明黄纱帐层层叠叠，将车中境况遮挡得严严实实。

那边，六皇子长孙无灵伸头看了看这边车架。

长孙璃落勾唇一笑，丝毫不理会身后众皇子。

瑨玥两国已经多年不曾交好，如今瑨国太子竟然同大玥国帝姬结了婚约，两国百姓自然是欢喜的，两大国不再打仗自然是好的！

长孙无言气得险些咬碎一口牙。

原本当初前往大玥国为质子的人是他，不料后来这个长孙璃落横插一脚，母妃竟然也是反对他前往大玥为质，帮了长孙璃落这个妖怪，他一去大玥国也是就娶了人家的帝姬。

这个帝姬有着多大的本事他是听楚襄绣说过的，执掌朝政不到半年，就能拔除刘氏一族，将太皇太后刘氏斗得惨死，摄政王斗得死于非命，若是自己能得了她做助力该是多好！

实在可恨！

那边，马车中，楚睿宣放下手中书卷，又看了眼楚轻玥，才慢悠悠道：“瑨国的皇子都是些登徒子么？竟然这般朝着咱们的马车里看。”

“不如，交给你教训？”楚轻玥正玩着手上九连环，头也不抬。

“是该好好教训。”楚轻玥正解到最后两个，不想被卡住，正要说话，又听得楚睿宣道：“尤其是父皇。”

“你父皇怎么了？”

“胆敢阻挠你，真是可气！”楚睿宣小大人一样，又端起小几上一盏茶抿了一口。

“这是自然。胆敢阻了我找姻缘，真是该打！”

“我说的是他竟敢只是阻挠你，而不是捆了你。”楚睿宣淡淡放下茶碗。

楚轻玥却是听得手上一抖。

终于是解了最后一个，楚睿宣看向楚轻玥道：“姑姑，你真要嫁给他？”

“咱们来瑨国不就是说这个事儿的么？我自然是要嫁给他的，不嫁给他我嫁给谁？难不成回了大玥当个女皇，坐拥后宫三千？”

“若你当女皇，我自然是退位给你的。”楚睿宣再一句。

“睿儿！”楚轻玥有点火大，这一个个的都想着当甩手掌柜，将事情全部给了她，这是个什么道理？

楚睿宣双手一摊，甚是无辜“姑姑有着帝王之才，为何不登基？”

“你们怕是忘了我身上临江仙了，是么？我为何要来瑨国？只是为着全了我的心事，我不想看带着遗憾去死！”

楚睿宣一时间没有话说。

“睿儿，这半年你在大玥做得很好，甚至比你父皇还要好，你才是我们楚家许久才出一个的真命天子。当初若不是我比你早出生，天机子收的是我，你知道天机子师父最终给我批的命格么？他说的是，天命帝女，凤命之身。姑姑已经很累了，我还有几年可活？就不能让我好好顺顺心么？”虽是带着些抱怨，又夹着几分笑言，楚睿宣却是真的听了进去，直直握着她的手：“姑姑，对不起，我，我不该那么说的。”

楚轻玥拍拍他肩膀，笑道：“你才多大，不要不信你自己，当初你父皇登基时也是这般，什么都不懂，可是他一样做得很好。你才多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你父皇还要好，睿儿，你生来就是要做帝王的，这一点你必须承认。朝中那些混帐东西没有我在，你不也一样将他们治得服服帖帖？睿儿，你要相信自己，你终有一天会长大，会娶妻生子，姑姑陪不了你一生。”

“姑姑，可是……”楚睿宣低头，也只在楚轻玥面前他才露出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楚轻玥握住他肩膀：“你看你成长得多快？你已经不输给你父皇了，有了幼年大玥宫中这一段过往，你只会成长得更好，姑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你是储君，是太子，就是未来的帝王，身在帝王家自然是要逼着自己成长。姑姑当初不也一样么，为了活命，五岁就开始杀人，心狠得教我自己都害怕。睿儿，你不能一直在姑姑身边当个孩子，若是姑姑活不到那一日，你是不是也要跟姑姑一起去死？你年纪还小，有些感情不懂得。若是你、瑨太子还有我，三个中只能活一个，姑姑自然选择你活着，然后同他一起去死。就是这般，你懂了么？”

楚睿宣看着楚轻玥明亮的双眸，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的是，楚轻玥早就察觉出他的心思，但是，他们是姑侄，不是么？哪怕没有血缘关系，楚睿宣是个陌生人，但她楚轻玥的心都是长孙璃落的。

“姑姑，你放心罢，你待在他身边就好，他会护着你的，我知道，若是以后想我们了也要常回来。”

“我懂得。”楚轻玥点头。

松开握着楚睿宣的手，却听得马车外一阵喧闹。

六皇子长孙无灵的马儿惊了，竟是越过长孙璃落身旁直直朝着楚轻玥那辆马车而去。

亏得长孙璃落反应快，身边密言宗影卫早早做了准备，绊马索一套，穿云弓再射，马儿被当场射杀，而倒霉催的六皇子直直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当场摔了个半死。

“真是放肆，这般场合下也敢做这种事，当我们大玥国是泥捏的么？”楚睿宣放了帘子，冷哼一声。

“怎么了？”楚轻玥见他回头，面上情绪波动大得很。

“方才瑨国六皇子的马儿惊了，竟是直直朝着咱们这一处来。你说可笑不可笑，谁的马儿不惊，偏生是他的惊了。打咱们的车架进来，他那双眼招子就没离开过咱们这辆马车。”

“你觉得此事是谁做的？”楚轻玥反口一问，却是知道不可能是长孙无灵，那个六皇子有几分心机，也是个好色之徒，这种场合却是不敢做个什么。

“当然不是他，也用不着咱们操心，我那位未来姑父自然会叫他们晓得马王爷有几只眼来着。”

楚轻玥忍不住扑哧一笑，又缓缓道：“睿儿，你可惹不得他。”

楚睿宣再看她一眼，又低头看手中兵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