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大殿上，老太监抖着一把老骨头声音尖细拖长着朝底下一喊。

“臣有事要奏！”

“讲！”长孙璃落浑不在意一般动手拨了拨拇指上祖母绿的扳指。

“启禀太子殿下，禹城、关城二城此时正值洪灾，饿殍遍地，不少纷纷望着洛城蜂拥而来，昨日听闻有些灾民患有疫病。”

满头白发的文渊阁大学士清瘦有神，白胡子齐胸，官帽戴在他脑上似有些小。

“哦？”长孙璃落一脸不解看向王大学士。

“臣，所言属实！”大学士被看得脑门上起汗，太子殿下不仅是喜欢女人，更是好男风，这般被殿下看着，令他心中有些不大自在。

“可是觉得本宫看上你了？”长孙璃落忽然嗤笑出声。

“臣，臣，罪该万死。”王大学士跪得颤颤巍巍，不禁想想伸手抽自己几巴掌，他一把年纪了，长得这般，太子殿下会看上他么？他方才那情绪真是该死。

“起罢。”轻飘飘的一声令他如获大赦一般又抖着一把老骨头起了身子，而将他吓得半死的长孙璃落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转眼望向另一边的离妃：“这事，离妃娘娘知道么？”

后宫皆知，这位离妃乃是百年来自密言宗出来的第一个女人，在宫中地位高过皇后，更是有着不菲的身家，她所出的八王爷更是心智非凡，同太子不相上下。

“哦，禹城、关城不是发洪灾么？饿殍遍地是常事，怎么会有疫病出现？更何况，本宫记得禹城、关城二城该是太子的管辖之主罢，这么来问本宫，本宫怎生晓得？”不动声色将太极打了回去。

“哪里哪里，离妃说笑了。这禹城、关城虽是归着本宫管，但这县令、太守可是出自离妃娘娘的母家，离妃娘娘莫不是不记得了？”

“呵，有灾便有难，本宫怎么会连那些个琐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倒是殿下，成日里同那位新进的太子良娣厮混在一处，丝毫没有一国储君的风范，这传了出去像什么话？”

“那本宫听闻前几日有位大人自后宫出来，说是去见了哪位娘娘，想来是禀报些重要的事。本宫想着这后宫中没有谁能执政了，这当然是非离妃莫属了，原来他看的是离妃娘娘啊！”他做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又笑了笑，接着道：“要说本宫的名声，还用传么？那周家小姐的确是个妙人，这般好的姑娘本宫又怎么舍得弄死了？本宫成日里厮混却是没有想着公物私用，这正事还是能拎得清。”

“你……”

“娘娘这就恼羞成怒了？咱们这不是在殿上讨论正事么？怎的将话题扯这么远？真是本宫的不是。”又转过目光，对着王大学士道：“王大学士，方才说到何处了，你接着说。”

离妃被他摆一道，气得几乎七窍生烟。这个该死的杂种！

看着离妃被他气成那般模样长孙璃落就觉得很爽。这些年来，每每在朝堂上同离妃那个老贱人呛声，那贱人就没有赢过他，这回还不知足地想要将他的宝贝丫头拉下水，这般不知死活他怎么能不气气她？

倒是另一边的离妃眉头紧蹙，心中沉思，莫不是他知道了什么？按理说来她的人在禹城和关城动的手脚根本是毫无破绽，就连那口水井中被淹死的人亦是做成是自己失足踩滑跌了进去，再高明的人也无法看出破绽来。

长孙璃落余光瞥见离妃深思的模样，心中得意，眸中狠戾之光一闪而过，离妃，真是你！

底下人早已经对长孙璃落同离妃呛声见怪不怪，只是两位贵人对骂时众人做鸵鸟状，将脑袋深埋。神仙打仗，百姓最会遭殃，城门失火，他们这些池鱼却是会被烧得干干净净。

散朝后，长孙璃落最后一个步出宫门，对身旁人道：“去接了周良娣进来，今日本宫就宿在芜云宫了。”

“是。”胜子一扬拂尘，朝着宫门而去。

“落九，去将宁儿接了来。”

黑影闪过，长孙璃落转了个方向，上了自己许久不曾坐过的那台十六抬肩舆。

芜云宫外，丹青早早领了人出来迎接，肩舆停下，长孙璃落撩了帘子自里间出来，却见丹青身旁立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他模样生得很好，是个让人一看就会喜欢上的孩子。

“宁儿。”

凤宁朝他行礼：“殿下。”

“青姐，我是怎么同你说的？”

“我想着，既然锦绣来了此处，宁儿便该改口了。”

“胡说。那丫头她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宁儿，你该叫本宫什么？”

凤宁立时改了口，糯糯道：“父亲。”

“很好，等会儿你母亲要来，你今日乖一些？”

“父亲何时给宁儿找了个母亲？”凤宁抬头，黑白分明的眼望着长孙璃落。

还是丹青笑着上前摸了摸他的头：“你母亲很好相处，又生得很美。”

“比娘亲还要美么？”

丹青点点头：“这是自然。”

凤宁不语。

不到一刻钟，芜云宫外停了台步撵，楚轻玥一身清爽自里头出来。她今日穿了一身襦裤和叠穿长褙子，头发悉数盘成一个髻，又在髻上绑了根发带，只是她头发实在又长又多，只得用这般办法。

下她了步撵，被落珊扶着胳膊朝前走，没走几步，她便自己走着，忽见眼前一个不高的人影扑进自己怀中：“母亲！”

就是这脆生生的一声：“母亲”吓得她险些崴了脚。

她看着扑在自己怀中半大的孩子，一脸不知所措地看向长孙璃落和一旁笑得欣慰的丹青。

“这……我，我什么时候多出这么大一个儿子来？”

“进来说话罢外头晒。”

她见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孩子很是熟练地牵着自己的手往里走，又见丹青与长孙璃落习惯地看向自己，她只得顺势拉住男孩子的手往里间走。

“母亲。”进了屋时，凤宁又喊了一声。

她低头，看着男孩子巴巴地望着她，一双眼中尽是期盼。

“嗳。”她糯糯地答了一声。

男子还伸手抱住她的腰，还未稳当就被长孙璃落一把揪着衣领子拎到一边，见他恶狠狠道：“不准抱你母亲，你记住你是个男的！”

“阿璃，你……”楚轻玥失笑，见一旁含笑望着自己的丹青，道：“青姐，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一声我是怎么喜当妈的？”自打清楚了丹青与长孙璃落的事后，楚轻玥也跟着长孙璃落一道喊丹青“青姐。”

“凤宁是我的孩子。我原本就姓凤，叫凤丹青，宁儿是我同宁王的孩子。只是当初我一个人带着宁儿难以在瑨国立足，亏得爷往外头撒谎，说宁儿是他的孩子，他也不看看他那时候的年纪。”丹青虽是笑着说出来，却是伸手去擦眼睛。

另一边，同长孙璃落在一处玩闹的凤宁丝毫不觉得这边气氛有何不对。

丹青又道：“这孩子只有在面对我和爷的时候才是这个样子，其余时候都是像个哑巴，不说一句话，哪怕是连受了重伤也不会喊一声疼。爷说，他下个月还要来一回瑨国，这段时日便将宁儿接回太子府邸，由你照看着。宁儿他很乖，不会给人惹麻烦，我却是要照顾着芜云宫这处，也不想看顾着他。那孩子，实在是乖巧得让人心里难受。”

“青姐，你放心，我会将宁儿当作我自己的孩子来看。”

丹青喜极而泣：“爷果然没说错。我原先还想着宁儿这孩子老是改不了口唤他父亲，你在这怕是会不高兴，真是我多心了。”

“青姐，宁儿知道他的父亲么？”思索着，楚轻玥还是将这话问了出来。

“宁儿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怕是不会认我们母子俩。锦桓现在是太子了，身份不同，娶的自然也该是南粤国中有身份的人，不会是我这么一个江湖女子。再说了，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不也这么过来了么？”丹青凄然一笑，楚轻玥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不由伸手牢牢握紧她的手。

凤宁玩得累了，朝楚轻玥跑来，伸手拉了楚轻玥的手：“母亲，宁儿给你备了礼物。”

“是什么礼物啊？”楚轻玥朝他一笑。

凤宁示意她弯腰，楚轻玥弯下腰，听他在耳旁道：“这个礼物要让母亲第一个看到，父亲都没看过。”

“什么礼物？”

“你随我来。”凤宁拉着她的手进了另一间屋。

楚轻玥出去，长孙璃落拍了拍丹青的肩膀：“青姐，他中的毒乃是你亲手练的，你若是不出手，他应当是没多少时日可活了。青姐，人这一辈子短得很，你躲了他这么些年，该是原谅的时候了。”

“阿璃？”丹青泪眼婆娑地看着长孙璃落。

“丫头告诉我，她说人这一辈子弹指一挥就过了，短得很，何必要对那些不好的事耿耿于怀呢？越想着不好的事就越不开心，越不开心就越要想着。人这一辈子最不该回忆的就是苦难，最该想的是欢乐。”

丹青垂头不语。

另一间房中，凤宁将怀中小小盒子打开，那是一个木头的手环，上面雕着很生涩的花纹，手环粗糙，却有着一个豁口，正好在人戴上之后可以将手环扣紧。

楚轻玥接过盒子，低头摸了摸凤宁的头：“它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宁儿。”

凤宁亲了她一口：“父亲说母亲生得比娘亲还要美，是真的。”

楚轻玥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这是我们的秘密。”

凤宁点头。

楚轻玥牵着他的手出了那屋子，却见丹青与长孙璃落之间气愤有些冷清。

楚轻玥当即笑道：“宁儿这么可爱，过些时日我倒是想将徵羽接来一道玩儿，可以吗？”最后一句问的是长孙璃落。

“可以。”长孙璃落答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