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俊少年一身宝蓝道袍长衫，腰间围着明黄色宫绦，末端缀着块半月玉佩，通身都是书卷气，袖口还沾染着点点墨迹。少年不过十八岁模样，端的是清军端方，儒雅翩翩。

楚轻玥上前行礼道：“周莲笙见过十一殿下。”

少年微微诧异，随即扬眉，一脸温和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周小姐，那这位是……”

“臣女宋玉瑶，见过十一殿下。”楚襄绣上前屈膝行礼。

楚轻玥心中好笑，瑨国的这位十一皇子真真是个皇室中的奇葩，却又是天下女子除却长孙璃落外又一爱慕的对象。

这位皇子生母早逝，同长孙璃落一般，却是众位皇子中出了名的醉心山水与书卷。明明有着不弱的母家，却是将皇权这东西看得同洪水猛兽一般，这位十一点下不仅是人好脾气好，更是瑨国除却“公子离”以外最有名声的才子。

十三岁年纪舌战群儒，将瑨国文渊阁大学士说得哑口无言，又在十四岁入了翰林，专修惦记编纂，比起南宫瑾那个有名无实的文官来说，这位十一皇子殿下算得上是皇子中最有才学之人。

她偶然听长孙璃落提过几回这位十一殿下长孙无玦，也是长孙璃落唯一有着好感的姓长孙的人。

“两位小姐若是再继续听琴呢，等会儿去便晚上许多，若是这会儿去呢，正好与我同路。”他一脸温和，连语气都是那种温温的感觉，笑起来像是邻家大哥哥，一点架子也没有，楚轻玥打心里喜欢这个干净的少年。

看着他，倒是想起了自家侄子楚睿宣，只是不知楚睿宣如今在何处。

“臣女在此谢过殿下带路了。”楚轻玥当然不会留在这听琴，她自然是要前往玉揽殿中，今日那边不就有着一出戏在候着她么？少了她这位主角，该怎么唱得下去？

“这便走罢。”长孙无玦当先带路，却在转身时，楚轻玥看到他说了几个字，没有声音也不妨碍她看清楚他的口型，他说的是“嫂嫂。”

楚轻玥心中好笑，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三人一路上言语不多，到得玉揽殿时，殿中已坐了不少人。楚轻玥在殿门口就谢了长孙无玦：“臣女谢过十一殿下，这会儿就先进去了。”又转头道：“宋姐姐，你与我一道吗？”

楚襄绣点头。

反倒是长孙无玦一点不生气，朝两人道：“两位小姐还是先进去的好，若是同我一处，像什么样子。”

“殿下……”楚襄绣咬唇看了一眼他，长孙无玦只是好笑：“快些进去罢，左右我在此处也无事，不如好好看看风景。”

“嗯。”楚轻玥朝他点头，递了个眼神过去，看得长孙无玦心中微微一动。

望着两人走远的身影，长孙无玦微微摇头，怎么可能呢，那是太子哥哥未来的妻子，同自己有什么干系？往后见着了也得称呼一声“皇嫂。”

那边，楚轻玥同楚襄绣相携着进了殿，引得殿中一片齐齐抽泣声。

两人一个端庄，一个华贵。

端庄说的是楚轻玥，华贵自然是楚襄绣。

一个明媚娇美，一个清朗高雅，细看之下不分伯仲。

楚襄绣这个大玥第一才女的名声不是白来的，通身带着的高贵就让人可望不可及，而她楚轻玥这个半吊子的皇家公主一身的气势在清朗中隐隐含着凌厉，那是杀伐之气与居高位者才有的果决，却是一般寻常女子学不来的气势。

两人相视一笑，又各自对着对方行了个“万福”礼，便去了各自的席间。

这一行礼，又是看得众家公子眼睛都移不开，两人进退之间全然不是殿中各家千金的礼数和气度。

盯着无数惊艳、嫉妒、羡慕、不甘的眼神，楚轻玥到了席间，在常夫人身旁坐下。

只听得常夫人轻声道：“可是见着他人了？”

楚轻玥端起杯子，借着杯子掩住唇：“没有，楚襄绣一路跟得紧贴，我若是不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得这会儿已经怀疑了。”

“我看就在那日八王府上她已经对你有所怀疑了。”

“怀疑就怀疑，只要不扒了我脸上这张皮，谁能知道本宫是楚轻玥？”楚轻玥将头一转，全然一副傲娇神色，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常夫人又道：“你这个死丫头成天也不知想的是什么，要是老娘，早八百年揍得她连姥姥家都找不到！”

“干娘你不懂，这叫放长线钓大鱼。楚襄绣背后的那股势力，大得很！”

“你就放你的长线罢，等哪天你男人被人家抢走了你就去慢慢哭吧。”

“她倒是敢，抢我的男人，活得不耐烦了！”最后半句说得杀气腾腾，常夫人笑道：“这话你该去跟我那徒弟说。”

“说来青黛和长风是怎么回事？你们将徵羽藏到哪儿去了？”楚轻玥借机转移话题。

“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那么回事？要是青黛这丫头能想得通才好，要是想不通，我们谁也帮不了她。”

“我看那个长风也不像个渣男啊。”

“只是青黛这孩子太傻了，纸能保得住火吗？你说这些时日没见着徵羽那孩子，这是自然，你不也没见着白莲么？我让白莲带着徵羽暂时离开会儿，等着青黛同长风将事情定下了再说。”

“长风同瑨国萧家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二十年前瑨国萧家内院争宠，萧家主那个窝囊废连自己发妻都护不住，害得自己嫡子被自己的那个姨娘给丢进了密言宗。”

“密言宗？”楚轻玥睁大眼，那不是……

常夫人点点头：“是啊，现在萧家拼了老命想要认回这个能干的儿子，对我那徒弟更是巴结得要命。”

“活该！”楚轻玥一笑。

“那青黛和夏迎春又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一样，只不过这两姐弟的那个娘当年救过我一命，同我还有些交情，临终前拖我将她两个孩子照看好，于是我就让两个孩子进了我白莲教。”

“我倒是不知道干娘这么有人缘。”楚轻玥撇嘴揶揄她。

常夫人笑道：“那是自然，我鬼谷传人自然是遍游天下，广交好友，你当我白莲教势力是吃素的啊，不止是瑨国、大玥乃至南粤、虞国都是有的，你这丫头身为我白莲教的小主竟然还不知道自己身家几何，实在是该打。”

这边，母女俩亲密无间的谈话又是引得旁人一阵白眼。

殿门口一声：“离妃娘娘驾到----！”

众人正色，一时间安安静静。

楚轻玥放了手中茶盏，同别人一样跪迎：“恭迎离妃娘娘！”

“平身。”沉稳的声音一出，众人起身。

正是起身起到一半时，又是一声：“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无法，只得跪下，心中却是埋怨长孙璃落来得真不是时候。

长孙璃落今日一身月白锦袍，头发由一顶小金冠束着，进了殿中，竟是不叫众人起身径自越过离妃，先她一步在上首坐下。待他坐下后，才缓缓道：“平身。”

众人这又才起身。

年轻人倒还好，就是苦了一些老臣，揉着老胳膊老腿一脸苦痛之色却又不敢叫出声来。

“太子殿下今日怎的想起要来这端阳宴了？”楚轻玥只听这个声音便知道这是个比起刘氏来段数不知道高明多少的女人。

她余光悄悄瞥向离妃，只是粗粗一看，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这个女人难怪能成为长孙璃落的劲敌，也难怪能生个长孙无言那样的儿子。

离妃一身紫金绣凤凰锦衣，头上梳着祥云发髻，额上十二尾金凤钗镶宝石，凤口处流苏垂下正好落在她额间。宽大锦袍尾摆拖长曳地，上衣下裳乃是宫妃规制则正统礼服，锦绣裙下翘头履边缘鎏金，耳坠似圆月状，正好垂至腮边。

妆容华贵，重紫石将眼尾晕染得妩媚，金色眼影又透着凌厉。肤若凝脂，吹弹可破，眼角处孔雀石直直将眼角拉入发鬓。黛墨画的柳叶细眉，额间点的不是花钿，而是贴了半颗小手指一般大小的珍珠。

唇角点了小小笑靥，唇上画的是五瓣梅花。

这个女人，凌厉中不失妩媚，妩媚中又处处透着娇柔，娇柔却又似女儿家一般秀美。明明是矛盾的很，在她身上却只觉得这些东西都存在，却又都存在得很好。

她每行一步，襦裙便随着步子轻轻摆动，裙子行动间，又开出淡金牡丹花，不愧是瑨国敢同长孙璃落叫板的人物!

楚轻玥感叹见，听得她道：“太子怕是坐错了位子，今日左边乃是本宫的，右边才是太子的。”

“说错话的是离妃娘娘才是，本宫坐在左边有何不妥？你一个女人家敢同本宫抢这左边位子，莫不是忘了‘牝鸡司晨’四个字怎么写了？”

“殿下说笑。只是今日这位子嘛的确是没有备着殿下的，往年殿下从不来这端阳宴，怎的今年就来了，难不成这殿中有哪家小姐让殿下放心不下么？”

“可不就是。这宋家小姐最是让本宫放心不下了。”轻轻一句话，引起数道抽气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