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的太快了。

我完全没有足够的时间反应。

等我刚刚准备跳开，二胖已经抡圆了一巴掌打过来。

我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抬手格挡，谁知这一下就如同一柄重锤砸过来，我根本挡不住。

接着我连自己是怎么倒下的都不知道，直接被打飞出去。

等我意识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重重砸在地上。

这一下不光摔得我七荤八素，刚刚用于格挡二胖攻击的手臂以极其诡异地角度硬生生折断成了三节。

这一下来势过于凶猛，我甚至连当时的疼痛都没有感受到，直到此刻我反应过来自己摔落之后，浑身的剧痛才归于一处。

也不仅仅是手臂，刚刚那一下摔倒了我背部脊椎，我整个人除了躺在地上感受剧痛之外，连打滚的能力都没有。

毫无疑问，这一下一定是伤到了脊椎，我会不会因此落得残疾都犹未可知。

明显在处于癫狂状态下的他们，心中根本没有胜负这一说，唯有不死不休。

虽然我倒在地上，但二胖仍未停止进攻，他噔噔噔跑到我的面前，一手抓住我的脖子，一手拽住我的右腿，将我高高举起。

好像要把我撕碎似的。

我感觉自己浑身每一节骨头都在哀叫，我感觉他把我高高举起那一刻，我真的要被撕成两半，外到腹部皮肉，内到五脏六腑，都感觉到清晰的拉扯、撕裂的阵痛。

我忽然觉得腹部一鼓，嗓子眼一甜，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洒在二胖的头顶。

他举起我，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我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二胖理得整整齐齐的寸头，狠命一拔，连带着血一起将一把头发拔离头皮。

二胖痛叫一声，手一松将我摔在地上。

这个时候，那痛痒感觉又一次袭来，内脏的剧痛加上外在的痛痒感，使我不得不在地上抽搐起来，同时口吐白沫。

但我的意识却很清晰。

这种情况持续了只有将近一分钟，这比平时出现白毛、怪斑然后蜕皮的速度持续的要久。

过程中二胖捂着满是血的头顶，半跪在地上，我也不知道他是在干嘛，毕竟此时我也没有余裕去管他了。

我躺在地上，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一次新生，全身都没有力气。

随着身上的死皮蜕掉，痛感渐渐消失了。被折断的手臂已经复原，刚刚因为猛烈的拉扯，而是我的内脏出现了损伤，但在延维蛊生效之后，我口吐白沫，积淤的血也随白沫吐了出来。

我真想就这么躺着好好睡一觉，但时间不允许。

我强挣扎着站起来，直觉告诉我他们口中那朵彼岸花是关键。

趁二胖还没从痛楚中苏醒，我迈开腿踉踉跄跄跑向他，然后纵身一扑将他扑倒在地，骑在二胖的身上，抄手探进他的嘴里。

我也不顾那花芯上的人脸有多恶心，会不会咬我，一指捅在那张小人脸上，顿时那花芯上的脸发出惨叫。

二胖就像是中毒了一样，开始疯狂地挣扎、抓挠。

他一拳砸在我的腰上，这一拳砸的我几乎要吐血，但我也不能去管，只用那只有黑疤的手捏住花芯上的人脸使劲往外拽。

眼见能看到扎在他上颚的花根了，我便用另一只手探进二胖的嘴里，摸到深扎在他上颚的花根，轻轻一拔。

那寄生在他嘴里的彼岸花发出一阵怒骂之后，便瞬间枯死了。

与此同时二胖也安静了下来。

另一边尚青云还在跟其他四个人苦战，虽然他身手了得，可是被彼岸花寄生后的几个人各个都非同常人。

一时间居然连尚青云也落了下风。

我从二胖所背的行军包里拿出绳索，尚青云看见我的动作便心照不宣，我将绳子另一端丢给他，尚青云纵身一跃便接住了。

但这个时候尤如梦拽住了他的脚踝，将其狠狠摔在地上。

尚青云不是我，他不会任由对方摆布，在快要落地的时候，尚青云腰部一用力，起身将绳子套在尤如梦脖子上，同时两腿反缠在尤如梦的肩上。

尤如梦怒号着要把尚青云甩开，却怎么也甩不开。

其他几个人纷纷围在尤如梦身边去抓尚青云，这个时候我赶紧靠近，围着他们几个人绕圈跑。

最后尚青云一按尤如梦的头，整个人倒立着腾空而起，一拽绳子，立时便把四个人绑在一起。

我告诉尚青云他们拔掉他们口中的花，就能让他们几个人镇定下来。

尚青云检查了一下，确认我说的没错，于是将他们口中的彼岸花一一拔掉。

“蛊。”尚青云看了一下拔掉的彼岸花说。

“蛊？”我疑惑，我不曾见到任何虫子啊。

“根有破卵，蛊已入脑。”

我仔细观察之后还真发现，在彼岸花的根部有细小到很难发现的虫卵，这些虫卵上有个小小的孔，说明蛊虫已经钻破了虫卵，从他们的口腔侵入了脑部神经。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寻法解蛊。”尚青云回答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

“那他们怎么办？”

“先上去。”尚青云和我把昏睡的五个人一一带回苗寨。

李名雅和能够外出的苗人把他们回到附近的路段上，并联系青城山的人来接应，说要暂时把他们安顿在青城山上，等我们在蜀山古墓中找到解蛊之法后在，去青城山清虚阁找他们。

安顿好其他人之后，我和尚青云在竹杖客的帮忙下，重新进入蜀山古墓。

我们在刚刚的空地附近找了一圈，除了眼前这条邪门的忘川河之外，没有找到半天出路。

“这下面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我们触发了才能找到路？”

尚青云摇头：“有路。”

“在哪？”

“面前。”

我们俩这对话像极了古龙小说里的路子。

来了？

来了。

干嘛？

杀你.......

每次跟尚青云说话总能让你又省事又无奈。

省事的是尚青云说话从来不像刘飒那样拐弯抹角，非得给你讲一大堆前因后果，才能说到主题。

无奈是，有时候尚青云说的话你总是不能领会其意。

“面前不就只有这一条邪门的忘川河嘛，哪有路？难道要游泳过去？”

“坐船。”

“船？哪有船？”

“等。”

“......”我看到尚青云就地坐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东张西望，忽然我想起来，“为什么刚刚他们看了河水都中蛊了，我却没事？”

尚青云看着我说：“延维蛊。”

“因为我中过延维蛊？”

尚青云点头：“蛊虫相食，大部分人只能同时中一种蛊。”

这是他说的字最多的一句话了......

“那我这一路还真是因祸得福。话说青云，如果延维蛊不解，我会怎么样？”

尚青云垂下眼帘，低声说：“死。”

“具体是个怎么死法？”我问。毕竟死还分干脆利落的和痛苦折磨的，以及仙仙欲死......

“延维蛊每次蜕皮都是削骨，只是现在中蛊时间短，瑜哥哥不曾感觉。若是一年两年之后，你便会形同骷髅。”

“怎么听起来像是纵欲过度似的。”我嘟囔。

忽然，尚青云两腿一用力，腾身站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以为又出什么事了。

没想到他一指忘川河；“船。”

听他说话，我扭身看去。

果然从忘川河的远处，飘来了数十张小舟。没艘小船上都点着火光莹莹的拉住，但是却看不到撑船的船夫。

这些小船穿过河上森冷的水汽，慢慢向我们靠近，乍一看它们就像是古时候在人们在河上放的花灯，用纸折一只小船，放着蜡烛，寄托着自己的心愿将小船放在水中，任由其随波逐流。

只是那些“花灯”可要大上很多，每一艘小船都能装下五六个人。

等那些小船再近一些的时候，我发现船上虽然没有船夫，却装着其他东西，看起来个头不小，方方正正，像个很大的箱子。

又像一个——棺材。

当小船驶到我们面前，尚青云从我包里掏出钩锁，用力一抛，勾住其中一只船的船帮，然后用力将其拉过来。

等船被拉到我们面前，我终于看清，那船上装的还真的是棺材。

以前在大学上专业课的时候，我们那位出身四川的老师重点讲过三星堆出土的相关文物，其中就提到蜀人十分特别的殡葬形式——船棺葬。

所谓船棺葬就是字面的意思，就是在人死后，将其葬入船舟型的葬具中，一般都是用木或者石凿刻成独木舟模样的椁，然后在舟上挖出一个足以放置墓主尸身的凹槽或者说是船舱，将尸骸与陪葬品放在舱中，再盖上棺盖，并以立仗竖穴的方式置放棺椁。

这种又称为土葬船棺，在三星堆出土的便是这一种。

有关于这种殡葬制度，还有一个传说。

相传在远古时期，有个叫武夷的人来到福建地区，他见此地风景秀丽，于是风餐露宿，不辞辛苦，劈山凿石，开辟了如今的武夷山，使之成为秀甲田园。

因其开山有功，人们尊称他为武夷君。武夷君在弥留之际，嘱托子孙后代开凿一只灵槎，也就是船棺，并在船棺上开一凹槽，将他安葬其中，挂在悬崖峭壁上，如此他便可以在死后飞渡天河，化身成仙。

而这一习俗后来被巴蜀百姓所传承。

但显然在忘川河上的船棺与之有所区别。

这些船棺是真真正正雕做成游离水上的木船，而且能历经千年不朽不沉，是典型的海葬船棺。

这种葬制如今在国内很少见，只有在海外，比如说印度尼西亚、所罗门群岛、马来西亚、泰越等地才多有记载。

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船棺海葬的待遇，一般只有一方势力的首领才有此殊荣。

像忘川河上这么大规模的海葬，实在世所罕见。

“不会沉吧？”我看尚青云跳到船上，战战兢兢地跟着走上去。

在上船的时候，我无意识的低头去看。

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