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叶承泽坐在阳光照不见的阴影之下，他盯着御书房紧闭的大门，一张藏在黑暗中的脸阴翳非常。

终于，书房外膝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吱——”

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道光从门缝中照进来，从地面瞬间攀上叶承泽深陷的眼窝。

“皇上，”

孙公公小心翼翼地开口，“太子殿下到了。”

“嗯。”

叶承泽淡淡应声，眼皮懒洋洋地合在一起，算是回应。

孙公公将御书房的门打开一扇，便急忙伸手去扶摇摇欲坠的叶修寒。

“姑娘小心。”

顾啸歌扶着叶修寒迈过高高的门槛，缓缓步入殿中。

孙公公回头去关门，给门外的小李公公使了个眼色。

小李公公会意，神色倏然间变得狠戾。

眨眼的功夫，方才抬着轿辇的几个小太监皆是脖颈见红，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瞪大眼睛，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沉闷的声响被门扉的吱呀声掩盖，外面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御书房的大门被关上，孙公公快步走到叶承泽的身边，小声耳语几句。

叶承泽藏在黑暗之中，顾啸歌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敏锐地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叶修寒被小心地放倒在地，他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顾啸歌施施然跪在叶承泽面前，“民女叩见吾皇万岁。”

她低着头，等来的却是漫长的沉默。

叶承泽没有让她起来，也没有让人处理叶修寒的伤势。

空旷的御书房内，静得落针可闻。

顾啸歌倒是也不介意，她知道，叶承泽此举只为试探，试探她是不是当初解了他蛊毒之人。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后，顾啸歌终于失去耐心。

不等叶承泽吩咐，顾啸歌便已抬起头，站起身，戴着面纱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对叶承泽的畏惧。

“大胆！”

孙公公急得跳脚，厉喝一声。

顾啸歌却像是没听到一半，清冽的眸子直视着叶承泽的眼睛，“皇上不必费心，皇上所中蛊毒，确是民女所解。”

叶承泽浑浊的双眼蓦然闪过一道精光。

顾啸歌浅笑，“看来民女所料不错，皇上的身体可比看起来要好得多。”

叶承泽这老狐狸，只怕是仍旧装作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借此来试探他周围的人。

而且似乎成效颇丰。

终于，叶承泽轻启一双干裂的的唇，哑声道，“出去。”

孙公公在皇上身边侍奉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急忙从御书房退了出去，老老实实地守在门口。

叶承泽开门见山地问，“你是谁？”

“救你的人。”

“救朕？”

“当然。”

“有何目的？”

“灭顾家。”

“……”

这个答案，倒是让叶承泽有几分意外。

他冷哼一声，“撒谎！”

话音刚落，空旷的御书房内，几道凛然的气息将顾啸歌团团围住。

一个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的高大男人鬼魅般的出现，站在叶承泽身侧，手中的匕首泛着清冷的寒光，一抹亮色反射在顾啸歌的眼前。

顾啸歌也不急着解释，仍旧亭亭玉立地站在原地。

叶修寒沾染在她身上的血迹像是从青翠的湖水中开出的大朵红莲，妖冶迷人。

偌大的空间之内，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无声的压力朝顾啸歌碾压过来，顾啸歌却似浑然不觉。

“你到底是谁。”

叶承泽已动了几分怒气，仿佛随时会下令，让人要了顾啸歌的性命。

“皇上，民女只是南景山野中一个寂寂无名之辈，就算如实告诉皇上姓甚名谁，又能如何？皇上只需知道，民女是来帮忙守住叶家江山即可，除此之外，还请恕民女无可奉告。”

说是恕罪，但顾啸歌站得笔直，哪里有半点愧疚不安的样子？

她越是这样，叶承泽便越阴沉。

“大胆妖女！”

终于，皇上身侧的暗卫爆喝一声，提起匕首便朝顾啸歌冲来！

他速度奇快，眨眼间已奔到顾啸歌面前！

匕首从身侧划来，无声地在暗卫身边划出一道弧线，那走势，分明是冲着顾啸歌的喉咙而来！

那暗卫露在黑色面巾之外的一双眼睛，似乎已看见顾啸歌血溅三尺的场面……

“噗！”

寂静的书房内，利刃划破肌肤的声音清晰可闻。

鲜血喷涌。

霎时间，叶承泽猛地从龙椅上站起，一双眼睛灼灼地看向距离自己不足一丈远的地方。

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顾啸歌清冷地将手上的匕首丢到地上，看着那个被自己划伤脖颈，却仍旧固执地不肯倒下的暗卫，一双眸子宛若一潭死水般，波澜不惊。

她接连被两人呵斥，饶是她脾气好，也不见得可以被随意欺侮。

“不用皇上提醒，民女有多大的胆子，自是心中有数。”

一直到顾啸歌说完这句话，隐在暗处的几人才终于如梦初醒地奔上前去，又是喂赤血丹，又是金疮药的，忙个不停。

其余几人，则是虎视眈眈地瞪着顾啸歌。

方才那一瞬间，他们甚至都没看清顾啸歌是如何出手，将匕首夺过去的。

一切发生的太快，以他们的实力，视线根本追不上。

顾啸歌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清冷的视线越过众人，与叶承泽四目相对。

“皇上，民女言尽于此，请皇上若是决定好了，遣人到太子府知会民女一声便是，民女告退。”

说完，便是连行礼都不曾，便甩袖离开。

整个书房内却无一人敢拦。

一直躺在地上装死的叶修寒悄悄将眼睛睁开一道窄窄的缝隙，看向那道青色的身影。

方才的某一瞬，他甚至期待过，若是父皇身边的人可以将她压制住的话，他便有机会让她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可是，顾啸歌的实力神鬼莫测，这样的结果，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顾啸歌伸手推开御书房的两道门扉，一只脚刚刚跨过高高的门槛落在地上，便远远地听到一道声若洪钟的暴喝。

“妖女，还不快快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