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贺面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还没来得及将山崩还回，施展千斤乱的身体正处于一种僵直的状态，怎么也没料到对方在这种时候还能用左手续上之后的攻势。

李相楚化拳为掌，左手直直挺起，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灵气缠绕其上，根本容不得周贺多想，掌侧便向他劈砍而来！

可周贺已经来不及防守了，就像那天他来不及抵御蛮山坠一样。

“这种感觉真讨厌啊……”

“挡住了蛮山坠，挡住了下九山第四山崩，对方却像永远高他一头，永远留着一手一样……”

“究竟是我不行，还是老祖宗的千斤乱不行？”

“亦是说……同样都是体术世家，难道扶风周家注定不如青山李家么……”

周贺的这些想法说来繁复多变，可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李相楚的裂山一章已经越来越近，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被那一掌击中，自己将失去战斗的能力，甚至有性命之忧。

场内的观众和场边的裁判都开始紧张了，裁判已经蓄势待发准备救人了，可周贺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受伤，是不是会有生命危险。

他不想输，他想赢。

这一个恍惚，好像回到了第一天，被李相如打断手臂的那个时候，当时也是这个样子，很无力，脑海中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那座摇摇欲坠的扶风城，那个风雨飘扬的周家，还有母亲在族斗失败后去世时不甘心的眼神，父亲醉酒的颓废，长老们狂妄放肆的笑声，大族长的不作为，以及很少的一点，几乎已经是零零碎碎的片段：隆冬大寒，他在冷冽的山泉中锻体，泉水里的冰渣打把皮肤砸的通红一片，不远处覆满积雪的岩石上，那一只通体发黑的乌鸦……

原来已经这么久啊……兀然间，很多人事都已经远远离去了。

电光火石之间，回忆在周贺的脑海中飞速闪现，一个又一个零碎的画面。

“据说人死之前脑海中会像走马灯一样闪回生前经历的一切，我这是……要死了么？”

“死便死吧……这小半辈子太苦，太难了，希望下辈子可以投个好胎……”

……

不知过了多久，轰隆一声巨响将周贺拉了回来。

他的瞳孔中，李相楚那只手掌明明已经要劈到自己连上了，可是忽然之间就变得很慢，很慢，好像那一丁点的距离隔了十万大江一样。

裁判是准备要出手救人的姿势，观众张大嘴巴表情满是惊讶……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变得特别慢，除了选手区里那个少年是个例外，他右手撑着下巴，无精打采的左顾右盼，在慢吞吞地世界里和自己一样特立独行。

周贺记得他，是那个天南城徐家的小子。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而顺理成章，周贺缓缓抬起左手，轻松将那只慢的几乎停滞下来的裂山掌合上，想了想似乎觉得还不妥当，就连同李相楚的右拳一起送了回去，这才收手。

周贺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就像刚到一个新环境，对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一样，但毫无疑问，他主宰了一切，除了徐家的小子，他刚才好像冲这边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而后天地回归正常，本来慢的一塌糊涂的世界肉眼可见的转动起来，变得越来越快，直到恢复它本来的节奏。

李相楚只是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观众看的鸦雀无声，而后集体爆发出热烈的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