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那份名单已经被人从唐保民的办公室翻出来，估计要不了多久大家就知道了。”

有知道内情的人赶紧说道。

“这帮官僚，老沉这么大年纪，明年就退了，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嘛。”

“就是，就是。”

“对，不能饶了那些领导。”

……

同为基层的工人，对于沉解放的遭遇大家是深有感触。

这个年代的人还是比较淳朴的，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大家都在拼命的贡献自己的力量。

哪怕是回报不高，所有人也没有什么怨言。

可是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让所有人都觉得胆寒。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等到自己快要退休的时候，厂里会不会也来这么一手。

“沉解放，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谈，你这样让我们很为难，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你也应该替家人想一想。”

唐保民还拿着大喇叭努力着。

“我为厂子贡献了一辈子，任劳任怨，这么多年，不管厂里怎么安排，我都没有任何意见，你们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么多次先进工作者的荣誉都被你们给了关系户，我一句话都没抱怨过，可是我的付出换来了什么？明年我就要退休了，你们却在这个时候把我裁了，你们还有良心吗？”

站在楼顶的沉解放歇斯底里的大喊道。

这一次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一味的退缩忍让根本换不来尊重，只有变本加厉的瞧不起。

“沉解放，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次的裁员是根据上级的指示，是经过一层层的考虑、讨论，最后筛选出来的结果，如果你觉得委屈，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你这样对结果不会有任何影响。”

唐保民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先把人骗下来再说。

他们已经报警了，只要人下来，直接抓起来关一夜，从明天起他就不再是厂里的员工了。

到时候他是死是活跟自己和厂里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当然，眼下是不可能让他跳楼的。

“少废话，我只有一个要求，要么撤回裁员名单，要么现在就让我正式退休。”

沉解放第一次提出了他的要求。

“这些都好说，你先下来，你要相信我们，厂里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唐保民继续忽悠。

“呸，相信你们，那还不如相信这世上有鬼。”

“就是，领导的嘴骗人的鬼。”

……

国营食品厂这段时间经营困难，深陷泥潭，就连发工资都没少跟工人们画大饼，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放屁，别他妈跟我说这些，现在让吴建设出来，现场把这事落实，要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沉解放不傻，平时只是习惯了逆来顺受，不代表他不知道领导的德性。

“要跳就赶紧跳，不要浪费大家时间，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威胁到厂里吗？你算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围观的人群中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楼下一片哗然。

这人脑子被驴踢了吗？说的是人话吗？

大家顺着声音看去，就发现黄大海正梗着脖子看着楼顶位置。

感受无数道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黄大海心里咯噔一下。

这帮家伙这么看着自己干吗？

唐保民的眼里简直就要喷出火了。

这狗日的脑子有屎吗？

要是真的把沉解放刺激到当场跳楼，那自己也得跟着玩完。

想到这里，唐保民恨不得冲过去把他的嘴给撕烂。

“你他妈给我闭嘴，要不是你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吗？”

唐保民愤怒的训斥道。

他可是听说了，这事全都怪黄大海。

这狗日的之前提着两瓶酒从自己这里套到了裁员名单。

自己还以为真的是为了他的朋友，后来才知道这家伙跟沉解放有仇。

打听裁员名单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沉解放。

要不是这狗日的提前把消息泄露出去，沉解放也不会跳楼，自己和厂长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现在自己在这边劝他下来，这家伙倒好，不但不阻止反而直接劝人跳楼。

真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唐主任，这屎盆子你可不能往我头上扣，我可什么都没做，再说了厂里是有制度，他这爬到楼顶吓唬一下就不裁了，那到时候大家有样学样，一个人也别裁了。”

黄大海继续嘴硬道。

唐保民被气的直哆嗦。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考虑裁员的事，而是怎么把沉解放从楼顶弄下来。

他也知道黄大海说的情况。

但是在人命面前，这些事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退一步讲，只要人下来了，其他的事情可以再商量。

万一沉解放被他这一激，真的跳下来，那就一切都晚了。

一旦事情曝光出去，到时候不光要承担责任，只怕裁员的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站在三楼窗口暗中观察的吴建设也是一脸铁青。

要不是他现在不方便出面，他都想上去给他几个大嘴巴子。

这不纯粹是添乱嘛。

“黄大海，你他妈的给我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唐保民狠狠的瞪了一眼黄大海，骂了他一句，随即不再搭理他。

说完他抬头一看，这一眼看的他是头皮发麻，浑身冷汗直冒，三魂七魄直接没了一半。

只见沉解放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前走了一点，半只脚几乎完全悬空，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老沉啊，你别听他瞎说，这事我答应你，厂里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你要相信厂里的诚意，更要相信厂里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为难，你先下来好不好。”

唐保民带着哭腔哀求道。

跟他一样，楼下围观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甚至不少胆小的女同志全都捂上眼睛，不敢再看。

“老沉啊，千万不能跳啊。”

“老沉，想想你的家人。”

“老沉，别冲动啊，这事我们跟你一起扛。”

……

楼下厂里的工人纷纷冲着楼上呼喊，希望沉解放千万不要做傻事。

躲在楼上的吴建设也是脸色发白，双拳紧握，内心剧烈的斗争着。

全场只有黄大海还在幸灾乐祸的吹着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