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阵阵从背后袭来，夏临没有回头去看。

“滴答…滴答…”

出来得太匆忙，她刚刚没有想到下来的会是雪琴，冷不防被砍断了一只手掌，这还是她已经本能躲避的情况下。如果那时候她毫不设防。那一斧子足够把她砍成高位截瘫了。

该死。

她一边要思考对策，一边感到脚踝生凉，就在夏临刚想转弯的时候，一只毫无温度的鬼手勐的抓住了她的脚踝，把她拽倒在了地上。

一股恶寒从脚踝一瞬间流过她四肢百骸，她像是触电一样条件反射的大喊：“忍冬！”

余素言张开嘴，嘴里密密麻麻的两排锯齿样的尖牙一口就咬在了她脚后跟上，饶是忍冬反应极快把她拽走，夏临的脚后跟还是被生生的咬走了一块肉。

她额上冷汗直冒。

好在忍冬比余素言力气还大些，直接拽着她头发就把她拖走了。

林泱泱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了夏临，眼泪情不自禁的往下掉：“这是怎么了…临临子你别吓我啊呜呜呜…”

夏临虚弱的躺在她怀里，浑身疼得厉害，一时间连说话的力气也快没了。

还是钟离最先冷静下来，走到夏临身旁问道：“还能走吗。”

“怕是不能了…”她眉头紧锁，一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蛋此刻更是煞白一片，呼吸间都觉得疼得厉害，“刚刚那一下…咬断肌腱了。我没办法走了。”

“你别说话了。”钟离看着她这副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先想办法止血吧。不然还没等过关你就先失血过多死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这个世界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止血了。

想了想，钟离还是撕开了自己的衣服下摆，她里面穿的是一件衬衫，好在材质还不算特别坚韧，她用用力，一下子就扯开了。

顺手给她包扎好伤口之后，钟离才问起：“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雪琴，为什么要提着斧头追杀你。”

“大概是因为她的秘密被我发现了吧。”夏临有气无力的说着，连动动脚都做不到了，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你快别说话了。”林泱泱原来不是这么感性的人，但她第一次看见夏临受这么重的伤，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这可怎么办，要是医不好，会不会出去之后也落下残疾了。”

就在林泱泱还在感伤的时候，忍冬面无表情的提着那只女鬼走了过来：“这个东西，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的手死死拽着余素言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那一头黑色长发下的脸沾满了血污，拼命的挣扎着，但还是敌不过忍冬的力气。她越是挣扎，忍冬拽着她头皮的力气就越大，直到一块头皮都被忍冬扯下来的时候，他面无表情的换了一只手继续提着她。

余素言的头发很长，乱糟糟的，因为一直拖在地上的关系，上面还沾了很多泥土和别的污渍，隐隐散发出难忍的臭味儿来。

她的指甲又尖又长，一双手像是枯骨一样，外面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连肉也没有了。被人死死的抓在手里，她竟然还低声呜咽了起来。

夏临强忍着剧痛在林泱泱怀里坐正，忍冬不客气的把余素言丢在了她们跟前儿：“老实点，不然就弄死你。”

女鬼瑟缩了一下，似乎是在害怕忍冬。见她终于安分下来，夏临才开口尝试着和她沟通：

“余素言。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

女鬼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她张开嘴，用并不熟练的语气说道：“你…想…嗬我…说什么…”

“原来不是没有理智啊。”钟离似乎都囔了一句。

夏临的脸色回暖不少，太好了，还能沟通。这就说明，她之前的猜想有可能都是真的。

她看着余素言的脸，问道：“你还记得阿迟吗。”

“……”

夏临紧紧的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点微弱的表情变化。余素言的嘴无声的张了张，浑浊的眼球里出现了困顿：“阿…迟…”

“阿…迟…”

她无意识的喃喃着这个名字，撑着地面的手掌忽然握紧了。她记起来了。

余素言抬眼看向夏临，用并不熟练的发音问道：“阿…迟…在…哪？”

“她死了。”

“…”余素言的表情出现了疑惑，“不…不对…阿…迟…没死。”

余素言的话也让在场的其他人陷入了茫然。不对啊。阿迟不是被她杀死的吗。为什么她反而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呢。

“阿迟…不会死…”余素言喃喃着，“我…没有杀她…她怎么会死…”

话音刚落，犹如一声平地惊雷在人群中炸开。

杀死阿迟的人，居然不是余素言？！

这到底是……

钟离闻言蹙眉，只是一言不发的看向身旁的夏临。看样子，她又少算了一步。

“她死了。”夏临不厌其烦的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她眼看着余素言的表情逐渐由呆滞麻木变得激动起来。

“阿迟…死…了。不，不对，你胡说。”

眼看着余素言的情绪开始不稳定，夏临又换了个话题：“好，我们不谈这个。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吃那些女人。村子里的人害死了你，那你为什么还要吃掉那些无辜的女人。甚至五天就要村子里献上一个女人或者孩子。”

“…不…”余素言僵硬的摇了摇头，脖子因为有些大幅度的转动发出骨头“卡卡”的断裂声，“我没…有。我…没有…”

林泱泱有些担忧：“鬼说的话可信吗。”

“她没有必要骗我们。”夏临的目光在余素言扭曲的四肢上转了一圈，“她临死前的手脚都被人打断了。我猜，如果变成鬼的话，尸体也会和死前一样维持现状。所以，那时候我们来这儿的第一夜，听见的就是余素言的声音。她只能依靠四肢在地上爬行。”

“但是杀傅香丽和戴建雄的，明显不是被打断四肢只能靠爬行的鬼。现场留下的脚印深很多，所以，不是余素言干的。”

“那也就是说，这个世界里除了余素言，还有其他吃人的恶鬼。”林泱泱这么一想，忽然就觉得后背发毛了起来。

“不错。”夏临点点头。这些其实她之前就有猜想了，但可惜没有实质性证据不能证明。所以才会想到铤而走险。没想到，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她的视线又落回余素言身上，问道：“你已经报了仇。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儿不去投胎呢。”

“……”余素言缓缓摇头，一阵牙酸的骨头卡察卡察开裂声响起，她看着地面喃喃自语道：“孩子…我的孩子…”

“我找不到…我的孩子了。”

她干枯的手指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是拼命的想回忆起什么。褴褛残破的衣衫里，隐隐露出青白的皮肉，还有上面数不清的伤疤。刀伤，烫伤，鞭伤，那些伤疤都堆砌在一起，找不出一块好肉。

夏临本想再问，但脚踝手腕一阵一阵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额角青筋一条一条暴起，冷汗从额头上滑落。她紧咬着下唇，面色惨白。

林泱泱大骇：“临临子，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她想低下头去看，但被钟离制止了：“别动她，她这是失血过多，伤口开始疼了。里世界里受伤虽然不会死，但痛觉和正常情况下无异。”

也就是说，这一下，夏临的确承受了断掌之痛。

想着想着，林泱泱的眼泪就掉个不停，她声嘶力竭的大喊：

“雪琴，我真是看错你了！夏临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她！”

“……”

一直站在角落里无言的雪琴逆光而立，一双黑色的眼眸里像是有阴云翻腾不息，她沉声说道：“因为她该死！”

“混蛋…！”林泱泱气得发抖，几乎都快控制不住自己要扑上去狠狠揍她一顿，但夏临现在重伤，她也没有办法抽身。

等到戴军从后门绕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雪琴和其余人对峙的场景。他微微有些错愕：“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林泱泱一边掉眼泪一边气得发抖，看向戴军的时候眼神也狠厉了许多，“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该死的好同学都对夏临做了什么！”

“我们好心好意想把你们一起带出去，可是你们是怎么对我们的！她，刚刚举起斧头，想杀了夏临。”

戴军的视线移到夏临的左手上。她被人生生的削去了手掌，现在只剩下一截光秃秃的手腕。源源不断的鲜血争先恐后从伤口中涌出，把布料浸透成骇人的鲜红。

雪琴手里提着沾血的斧头，目光沉沉。

“…雪琴”戴军听见沙哑的声音从自己喉咙里挤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

雪琴松开了手里的斧头，低下头沉默不语。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竟然还有些不敢面对。

“因为，她的秘密被我发现了…”夏临虚弱的笑了一声，忽然又咳嗽起来，“所以…她才要杀我灭口…咳咳…”

“知道吗戴军。你的女朋友，菁菁，死在了她最好朋友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