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请求二字时，弭莉丝忽然又没再出声，她头一次听见这个人类对她说，请求她。

[这倒是挺新奇。我头一次听你说，请求我。为什么。]

弭莉丝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对她来说只不过是见过短短数面的陌生人而已，即使是名义上的前辈，也不至于她如此认真。之前她为了林泱泱宁愿自己掉入硫酸池的时候，她就已经够不能理解了。事后也只能自我解释为她和那个人类的确有十分重要的感情羁绊，所以才甘愿替她去死。那眼前这个人类呢。她们才相识多久，真的会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吗。

弭莉丝不理解，也不能理解。

夏临抱着樗里的胳膊紧了紧，低声说道：[可能你不能理解吧。但…我不想让她出事。樗里是位好前辈。]

这短短的三个字似乎不足以表达夏临的心情。她垂眸看向樗里时，眼睛是温柔的。

[这才认识多久，你就这么肯定。]

[人与人之间鉴别同类的能力是不同的。有些人一眼就能看穿，但有的人，即使一辈子，也分辨不出身边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她。但我不一样。她是好人，也是，我愿意去保护的人。]

[……]

或许是懒得争辩，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弭莉丝拧着眉毛没有说话。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把力量借给她。

掌心下源源不断的温热通过皮肤的接触也给予了她一点温暖。樗里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但还在昏迷中。

看着脸色缓和过来的樗里，杨一刀摸着下巴，“看样子倒是不用我额外费心了。就让她先抱着吧。我感觉，应该再过没多久就能让樗里醒过来了。”

看到樗里的情况略微好转，玉无瑕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次真是谢谢你了，夏临。”

“前辈这样说倒是见外了。”夏临笑得温和，“没关系，如果真的很累了，就先去休息吧。樗里前辈这里我会照顾好她的。”

玉无瑕点点头，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疲惫。“我确实…有些累了。但现在还不能休息。得把扫尾工作做完。”

说着她又看向忍冬，朝他伸出手，“忍冬，你过来扶着我。我没力气了。”

忍冬看着虚弱的玉无瑕连忙过来拉住她的手，“如果玉前辈很不舒服的话还是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呢。”

“……”

玉无瑕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不行。如果现在不解决的话，指不定那些家伙还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虽然脚步虚浮，但她还是十分固执的让忍冬一步一步扶着她往回走去了。

杨一刀刚走了两步准备跟上他们，又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夏临，“啊。我们要去办点事。你先把樗里带回去吧。找个干净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就行。待会儿他们就会来找你的。”

夏临无声的点了点头，随后他们三人就消失在了视野之内。

看着怀中昏迷的樗里，夏临叹了一声，双手把她打横抱起往船舱里去了。

其余几人都已经离开，只有在身旁无人的时候，弭莉丝才能出来。

身旁虚影闪过，弭莉丝双手交叉在胸前静静看着她。

“我不明白。”

夏临稳稳抱起樗里，头也不回的说：“人类的情感你不必明白。毕竟，我们都不是一个种族。”

“……”

这样的回答让弭莉丝难免有些烦躁，“是，我们不是一个种族的。但是利益至上本就是生物的本能。所以我才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为了那些弱小的人类付出那么多。”

“这很简单。”她答道，“这就好像我并不能理解你们虫族的行为方式。是一个道理。”

她没再理会弭莉丝，抱着樗里开始往回走。脚步都是轻轻的，生怕颠着她了。

樗里虽然个子高，但她太瘦了。抱在怀里的时候，轻得不可思议。夏临都有些纳闷儿，明明看着个子那么高，怎么会这么轻。

昏迷时的樗里手臂无意识的垂落，伤口上的绷带被鲜血浸润，一滴一滴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夏临抿着下唇一言不发，眼底隐隐有些心疼。

即使是前辈也不见得有多么轻松。

一边想着，她一步一个脚印，带着樗里随便找了个房间放下。

***

或许是离开的时间太久，回来的时候，小桃还蹲在疤面面前，双手捡起地上碎裂的糖块。

玉无瑕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冷笑，慢慢松开了忍冬。

小桃背对着她，而皮猴是最快察觉到她存在的，冷不丁一个回头先把自己吓到了。

“你你你你…”他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手指指着玉无瑕。当然，小桃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回头看向她。

忍冬看着她松开了手，一步一步，缓慢且坚定的走到了小桃身前。两个女人面对面对峙，一副谁也不服谁的样子。

“你又回来做什么。”小桃的脸色说不上多好看，已经有些不欢迎她的意思了。看得一旁的皮猴差点没尖叫起来。天哪，那可是神行司传说中的A级啊。小桃她怎么敢这样和她说话的。

彼时的玉无瑕身上还披着忍冬的外套，虽然坠入海中导致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也像海草一样杂乱无章的披在脑后，但她的眼神依旧凌厉。在撤下伪装之后，依然锋利得犹如一把出鞘的刀那般气势逼人。

但忍冬更奇怪的是，之前小桃在疤面面前时明明唯唯诺诺，但是现在和玉无瑕正面对峙却反而硬气起来了。这是为什么。

他感到十分不解，但是女人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我来做什么？”这话问得好笑，樗里救回来之后玉无瑕也调整了心态，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怎么，我不能来？”她似笑非笑，眼神里却是直白的逼问。

小桃别开头不与她对视，“我们这儿太小了，容不下你神行司这尊大佛。”

语气说不上多么和善，但不大不小也是个软钉子。但是玉无瑕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事就碰壁放弃了呢。

她上前一步就被小桃条件反射拦住，“等等，你要做什么。”

被小桃拦住她也不恼，柔柔笑了一声，“如果我真要做什么，你拦得住吗。”

“……”

这话虽然说得扎心，但也没什么错。她确实拦不住。毕竟她只是一个辅助系，论战斗力，在场这么多人里，她一个也打不过。

“我现在愿意站在这，是因为我懒得亲自动手。不代表你就有资格拦住我。”她弯起眉眼，笑得甜美，语气却字字如刀扎在人心口，“而不是代表你能拦得住我。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想拦住我玉无瑕。”

“……”

小桃磨了磨后槽牙，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气音。她实在是太想反驳这个女人了，但是奈何她战斗力不如人家，这时候要是再和她争口舌之快，只怕会连带着一起被杀。

出于生存的本能，小桃慢慢放下了手。玉无瑕眼底的笑意不变，只是看着越发讽刺了起来。

“他险些害死我的樗里，我当然不会让他好过。现在的一切只是个开始而已。”她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字透过空气传到疤面耳朵里，忍冬亲眼看到疤面的眼珠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看样子还有知觉。

玉无瑕笑得越发欢快，“你。”

视线转而投向了皮猴身上，后者被她这忽然的开口吓了一跳，差点没给她跪下。

“不不不…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皮猴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搓了搓手。

面对他的反应，玉无瑕十分受用，但眼底又隐约划过一丝鄙夷。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是跟着疤面的吧。”她微微眯起眼，似乎是在考虑皮猴该如何处置。他一听玉无瑕这语气差点就以为自己要死了，好在玉无瑕没什么吓唬他的意思，只是柔柔开口道：“现在他死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皮猴哪里能听不出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连忙保证道：“您放心吧，我之前跟着疤面只是迫于他的淫威，现在您来了，当然是救我等于水火之中。我还得感谢您呢。您可真是我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显然，皮猴十分上道，恨不得拍马把玉无瑕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小桃一直冷眼在旁边看着，没有出声，但眼神里明显是不服的。

既然皮猴如此上道倒也免了玉无瑕那些力气，她听着皮猴说完话之后才满意的点点头，“既然这样，想让我接纳你也不是不可以。”

这一次最多只能算是疤面这个领头的自己无能，才导致被玉无瑕篡位。头领的更换其实没什么，只要不波及到底下的那些人，皮猴是最无所谓的那个。这些早就浸淫里世界许久的老油条哪里能不懂，皮猴反应速度极快就面上一喜，“我第一次见到老大你的时候就感觉到真是天上的仙女啊，人美心善。”

一时间他真是恨不得把玉无瑕从头到脚夸个遍来表达自己的赞美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