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白素贞的一瞬间，许仙有想过离开。

但问题是，没有意义。

既然白素贞准备跟他一起去临安，那就算不坐这辆马车，前者也还是有无数种办法跟着他。

“没错，就是这个扳指。”

车夫随意扫了许仙拇指上的扳指一眼，连连点头道：“车资白姑娘已经付过了，还吩咐我，送你到临安后，就在城内等着，再把你接回来。”

“嗯。”许仙心中一阵无语，但转念一想，此去临安，吉凶未卜，有白素贞在旁，最少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如此一想，心中倒也平衡了许多。

其实他现在才炼气七阶，以这种修为闯京城，风险实在太大。

但他没有办法，梁王府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以他们的势力，除非躲在深山老林里隐姓埋名，否则时时刻刻都会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不如主动出击。

好在他有换容符，此符乃是高级符篆，最少要返虚境才能看破。

听宋玉书的口气，那个炼气七阶的幕僚好像就已经比较受重视，相信应该没有返虚境高手。

想起炼气七阶，许仙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名字——

范永清。

这只鬼就是炼气七阶。

巧合吗？

许仙暂时还不清楚。

“公子，小的名叫来福，在钱塘县赶车已经有十年了，公子怎么称呼啊？”

马车起行后，白素贞挥动马鞭，一边赶车一边问许仙。

“我叫宋玉书。”透过车帘的缝隙，许仙看了白素贞一眼，感慨良多。

赶车不仅是个体力活，还是个脏活。

左手握缰绳，右手持马鞭，直路挥鞭快行，弯路沟壑则拉缰慢行，精神要保持高度集中。

不仅如此，车夫距离马腚只有几尺，骚味臭气也是极其难闻。

想白素贞平日里一丝不苟，如仙子般圣洁高贵，现在为了跟他一起去临安，竟不惜自毁形象，干起这下三流的活计，许仙心中，五味杂陈。

即便是上辈子身为天兵，想令白素贞这种千年大妖给他赶车，怕是也不容易。

“宋公子，以我们现在的速度，抵达临安时，估计已经是半夜了，临安城宵禁严格，亥时城门就关了。”

白素贞提议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前方有个小镇，不如我们找个客栈过一夜，明日清晨出发，晌午前，就能到临安城。”

“好。”许仙没有反对。

以他的修为，翻越临安城城墙很容易，但此番是秘密出行，加上临安是大宋京城，守卫定然很严密，打草惊蛇，实属不智。

………………

望山跑死马。

半个时辰前，小镇就已经历历在望，等他们到时，天已经黑了。

小镇名叫余杭镇，镇子很小，只有一间客栈。

两人打尖住店，随意吃了点东西，准备去休息时，却遇上点小麻烦。

“掌柜，我方才吃饭时问你，你说还有好几间上房，怎么一顿饭功夫，就只剩一间了？”许仙不悦道。

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闻言赔着笑脸，道：

“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要两间房啊，刚才来了一支镖队，把余下几个房间都定下了，我还特意给您留了一间。”

说着掌柜又看看一旁的白素贞，道：“两位，其实我们店里的床很大，四个人并排躺都没问题，要不您二位就将就一下？还可以省房钱。”

“我不习惯与人同睡。”许仙立刻拒绝。

长夜漫漫，与妖同眠。

不可。

“这……这就不好办了啊。”掌柜面露为难之色，道：“您刚才也看见了，镖队那几个镖师，一个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好说话。”

“算了，我在马车里将就一夜好了。”白素贞接口道。

闻言许仙看了白素贞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掌柜立刻道：

“那敢情好，我瞧您那马车也挺宽敞，这样吧，我店里还有干净的被子枕头，待会让小二送到车上去，不收您银子，免费，免费哈。”

“你好意思收银子吗？”许仙道。

“啊，不收不收。”掌柜讪讪笑了笑，又道：“两位要洗澡吗？我让小二烧点热水？”

“不必，我一个赶车的，邋遢惯了。”说完白素贞转身，向停在客栈后院的马车走去。

许仙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无语。

………………

轰隆隆！

三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满天繁星，转眼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倾泄而下。

许仙本已经睡下，听见雷声后，起床关好窗户。

无巧不巧，从他房间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后院的马车。

雨下的很大，才一会功夫，地上就已经泥泞不堪。

雨水溅打着马车车棚，砰砰作响，与许仙相隔十多丈，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马车其实挺大的，只是并不严实，尤其是前方的车帘，稀稀疏疏，雨水肯定能飘进去。

犹豫片刻，许仙告诉自己，白素贞是妖精，幕天席地习惯了，区区雨水，算得了什么？

他又回到床上躺着。

轰！

雷声再次响起。

许仙坐了起来。

略有些焦躁。

啪嗒啪嗒……

门外传来脚步声，许仙一个箭步走到门边。

打开房门一看，却是小二。

“客官，有什么吩咐吗？”小二手中，端着一碗馄饨：“您也要来点宵夜？”

“嗯，要两碗。”馄饨让许仙想起了丫丫。

………………

马车中。

白素贞蜷缩在车厢最里面的位置，双手抱膝。

雨水顺着车帘慢慢流下来，车厢内的积水已经有半寸深。

她的衣服湿了大半，鞋子里也全是雨水。

当然，只需一点点法力，她整个人，包括整辆马车，都可以变得干爽舒适。

但她不能。

因为她现在只是凡人。

白素贞无所谓。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淋雨，她会选择自己淋。

轰……

一道长长的闪电划破夜空，映照得黑夜如同白昼。

透过车帘，白素贞看见一个模湖的人影向她走来。

他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

步伐稳健，面带关切。

一如当年的小牧童。

白素贞嘴角微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