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暂时离去了，两人在树洞中抱膝而视，面面相窥，看着眼前一脸疑惑的女子，高阳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那，那个......你好。”

“你好。”

“我叫高阳。”高阳硬着头皮决定跟塞西莉亚摊牌，他的声音比意想中的还要难以出声，浑身上下不停的颤抖着，被他使劲的握住拳头，费劲心神的遏制，“我是你的书友，记得吗，我们时常写信，我可以证明我是真的，我有你所有的信件，记得你不喜欢的那个四贵妃和欺负你的六淑妃，还要一些喜欢用色眯眯眼光看你的叔叔伯伯，你喜欢养鸟，不爱吃青菜，睡觉总是穿反衣服，赖床，害怕虫子......这些我都记得！所以——”

高阳还没有说完，一双芊芊的秀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愕然抬头时发现，塞西莉亚的脸蛋红的像火烧一般，害羞的侧脸勾勒出完美的弧线露出洁白雪润的侧颈，迷人的睫毛微微颤动，剧烈的冲击着他的心脏。高阳有一股冲动想要将她搂在怀里，用亲吻与爱语去安抚她，去占有她的一切。

因为与她不同，他的世界只有她。

自始至终，自己这个艰难活着的蝼蚁，内心最深处的地方就是她那纯洁的话语与影像。

时隔多年，愕然回首，高阳既惊讶又自然的发现：他爱她啊！

这份刻骨铭心的爱情本该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成为一个美好的过去......但命运让他们走在了一起，这是天意，幸福的几乎让高阳喜极而泣。

塞西莉亚捂着羞红的脸蛋，用好奇又明亮的目光从指缝中悄悄的打量着他......

高阳正襟危坐，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英俊一点。

高阳觉得，与其此刻问些微不足道了然于心的小事，不如做些更直观实在的事情。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高阳态度真诚的问道，他对于整个事情的框架都有了足够的了解，却唯独想不清楚一点。

对，纵观全局，细心的人就会发现，整场不断接踵而至的事件有一个巨大的盲点——

为什么塞西莉亚会被遭到追杀？

......

泰坦商会内部的分裂？不，那样的话海武就不会如此的平静，仇杀？但多拉贡这个无名小国隶属于亚特兰斯王国，谁会把手伸进这样一个傀儡的地方？

是牵扯进去的吗？高阳望着眼前塞西莉亚单纯的眼神，她似乎丝毫没有危机感，反而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一样。

高阳感受到了肩上担子的沉重......下个那些没用的阴谋干嘛？！反正是跟自己这个小人物无关的事情！

现在的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在一群剑士都不到的士兵包围下也无法突围的社会底层佣兵罢了。背叛自己的组织、绑架公国的公主、忘恩负义，高阳完全能够想象自己将要遭受的评价，而只要想到那种可能，他就觉得内心一阵昏暗，头疼的闭上眼睛。

以后想要活下去......可能会更加艰难了。

“塞西莉亚。”半晌后，高阳忽然出声，已经习惯了寂静的公主被吓了一跳，有些拘谨的应道：“是。”

“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

“那就听听我的计划。目前的选择有两个：”高阳竖起一根手指，严肃认真的道：“一：你现在就离开这个森林，让那些士兵抓住，成为一个大人物的爱妾，你的国家和父亲会感谢你，那个大人物也会很满意，所有人皆大欢喜......呵，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连高阳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是有多么的酸醋，塞西莉亚低着头，一副聆听教诲的乖巧模样。

“第二，”高阳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冷静的说，“我之前用了一个低级的空间传送卷轴把你带到了城外，而实现购买好的千里马在不远处的一个山谷中拴着，我们需要冒险穿行过去，接着，离开黑石城，越远越好。”

“选择吧......”

“......”

“是回去？”

“......”

“还是跟我在一起？”

沉默。

塞西莉亚被这接二连三的逼问冲昏了头脑，小脸惨白却仍然保持着礼仪与端庄，她终究是个公主，即便是这种选错了就会对人生出现不可预料的后果的关键点，也依旧保持着一定的冷静，思考着两边的未来与得失。

高阳在冷峻的面容中，死死的握紧了指关节。

他知道，这对塞西莉亚来说是一个严酷的选择......

一面是自己最信任的玩伴。一面是自己早已习以为常的尊贵生活，是常人用一生去渴求都无法得到的奢华、高贵以及锦绣的前程与未来。

——但现在竟然都要通通舍弃吗？

高阳心中苦涩万分，他就像是吃了那未成熟的野果一样，这份自己种出来的悲剧结局，是未曾深思熟虑就鲁莽行动的代价。

他输了。

他得不到塞西莉亚，没人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她的犹豫仅仅是善良和温柔的内心在作祟，不愿意让自己太难堪，仅此而已！

“没有谁会跟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私奔，没有人！”高阳的内心在疯狂的咆哮，他没有发现自己那几乎被恐惧压垮的内心，他试图欺骗自己的感情，但做不到，爱就像山洪在不断的冲垮他十年来不停建立的防线；在猎杀魔兽的时候，死亡的恐惧遮蔽内心的时候，他每一次都会本能的想起塞西莉亚。

......

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是否还在等自己的回信呢？那个如白铃香一般的女孩，是否会感到伤心、失望呢？

仅此而已。他就获得了力量。

......

爱到底是什么？

“给你，这次的报酬。”每当大大咧咧的公管将几枚暗淡的金币银币放进他手心的时候，高阳总是会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想着这些钱的用途，却只能想到写信，写好多，好多的信，将那些自己不敢说的、痛苦的、有趣的、寂寞的事情全部向她倾诉，却又为此而踌躇，怕污染了她的内心。

他总是那么的痛苦。

生与死之间的游离并没有让他热血沸腾，这能够带给他的，只有恐惧。

......

高阳畏惧着死亡。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死并不可怕，但死的没有意义才是最悲哀的，如螨虫的逝去，蝼蚁的流离，如果连存在本身都消失了，那你到底算什么呢？”

“世界本就是一个大谜团！无数的未解之谜，无数的奇迹，无数的悲伤与严丝密合的命运令人惊叹，让人想知道——所谓的世界到底是什么？！”白泽垂立于高阳藏身的雷击树的正上方数万米的高空之上，这里是生命的禁区，飞翼火焰狮守护在他的身旁，在他上方，那伸手可及的地方，无数迷离的流光绚烂的闪动着，似水，却更为奇妙，浑然一体。

“平流层......”白泽笑得无比的开心。

“这简直就是一条永不停息的瀑布啊，不对，说瀑布似乎不太准确......风暴！一条垂直流淌的风暴！”

白泽哈哈大笑，在他的身下，真正的风暴在不断的汇聚，乌云遮蔽天空，暗紫色的电光在里面微微发亮，偶然，一道惊雷出现撕破苍穹，展现出令凡人们畏惧的天威，震天动地。

数万米高的天空，这里是生命的禁区！

白泽简直太开心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盗贼也能有这般的觉悟，那只有魔鬼才会欣赏的疯狂却被一个剑士都不到的流浪汉认可了！

世界仿佛终于有了色彩，白泽扪心自问：自己到底算什么？

叶隐？法神坐下的二弟子？古典魔法师一脉的唯一传人？魔鬼吴迪所选中的业务主管？

都不是，那已经几乎消散殆尽的记忆让他怅然若失的同时，也让他无比的轻松。

“我是白泽，以前是，以后也不会例外。”他的眼眸灿灿生辉，有着令人无法直视的神威与自信，这一刻，少年的蓬勃的朝气与自信撼人心神，嘴角流露出的是桀骜的微笑。

“但是现在显然，我的棋子需要一些些小小的帮助了。”白泽手指轻伸，化简入繁，化虚入实，只一刹那，如万般花朵弥漫开来，五颜六色的彩光植入天际，成为一个指引的侧倒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