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天魔……”

单千自言自语，他不想主动去质问六师姐，他在等苏沁给他一个解释。

但苏沁显然没有这个意思，她茫然地看了一眼众人，选择环膝坐在地上，显得十分无助。

这还是几人头一次见苏沁会有这般模样。

“六师妹，那五行使者方才说的域外天魔，你可是知道什么？”

二师姐何欢水率先开了口，相比之下，她反倒是没有单千那么多的顾忌。

上官仙儿也是跟着询问：“对啊，六妹，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出来，放心，有我在，还有大姐在，没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良久，苏沁抬起臻首，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

“已经太久远了，过去太久太久了，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仙古九州的人，还是来自域外……”

“我只知道我要学习，我要了解仙古九州上的一切，这是故乡交给我的任务，派我来的人告诉过我，总有那么一天，域外会降临在仙古，到时候，我就可以回家了。”

这……

何欢水和上官仙儿都是大为震惊，上千年了，她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苏沁说起自己的来历。

她居然不是仙古九州上的人，并且还是被委派了某种特殊的任务，前来打探仙古上的一切情报。

怪不得她喜欢博览群书，怪不得她总在参悟天道……

古往今来，许多事实证明，所谓的“降临”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在单千的认知里，黑暗森林法则不仅仅发生在科幻世界，玄幻修真的世界亦然。

只要一个文明发现了比自己更加低等的文明，那么对于低等文明来说，他们很难得到什么帮助和扶持。

绝大多数的可能，是一场空前的浩劫，劫掠资源、屠戮苍生，然后侵占领地。

哪怕这个低等的文明对高等的文明尚且构不成威胁，高等文明也会毫不留情地出手扼杀。

因为文明之间存在着一种假说，那就是文明的爆炸性发展。

拿仙古九州举例，上古炼气士固然出现了一大批的强者，但在那个时代，炼气的门槛相当之高，想要取得一定成就更是难上加难。

而随着道、魔、妖、佛等悟道炼体，修丹渡劫的修真方式兴起后，炼气这等古老的艰难法门便渐渐没落。

仙古之上，更是因为新修真体系的出现，而兴起了修真大潮。

妖之一脉成就宝瓶妖州，在妖都天妖皇的带领下，自成一派修妖体系；

魔道占据北境四州，魔道门派林立，经过多年的血雨腥风，魔道联盟成立。

衣青莲率领的天煞宫强势崛起，成为继四大尸祖之后的魔道领袖，其虎踞龙盘，天魔之姿，使得魔道之中也拥有了铁桶般的秩序，而不再像过去那样的一盘散沙；

至于正道，向来都是一派祥和，虽然这种祥和很可能只是表面上的。

但不管怎么说，正道人士还是以修炼悟道为本分，即使偶有和魔道开战，那也是打着匡扶正道的旗号。

与上古炼气时代比起来，仙古九州现在的总体实力，其进步程度可谓爆炸性增长。

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几千年的历史罢了。

从蒙昧到出现文明，可能需要几十万甚至几千万，乃至上亿年。

从有人明悟天道，第一个炼气，再到炼气士横行，也就在数万年间。

而仙古修真文明的崛起，却只用了短短几千年。

这等速度如何不让其他文明望而胆寒呢？

域外天魔，正是苏沁的故乡。

漫长的时间，漫长的旅途，几乎快让她忘记了来仙古的使命。

但烙印在识海中的任务她却一刻都不曾忘记——

她要收集一切仙古情报，为了贯通域外和仙古做准备……

“六妹，所以……难道那个家伙说的都是真的，你故乡的人，真要来入侵仙古么？”

上官仙儿神色严肃，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认真地跟苏沁说话。

苏沁颔首，不置可否，她白衣翩翩，宛如谪世仙子，这一刻她的身影是那般单薄，也是那般的孤寂。

仿佛数千年来的独行者，从没有人真正地走进她的内心。

何欢水轻叹一声，一向口舌伶俐的她竟然选择了缄默不语，她眺望西北方向，一双倾城绝色的美眸里，装着让人一眼看不透的深沉。

那是天煞宫所在的方向。

想必就算是二师姐，此刻也希望能从大师姐那里得到答案吧？

蓦然间，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苏沁那凉凉的柔荑上。

这手的触感不像是二师姐和三师姐。

难道是……

居然是小师弟单千。

他的眸子是如此清澈，他的手也温润如玉，一如他的微笑，让人似沐春风。

“千，我可能早已铸下了大错，在师尊收我为徒，带我上山之前，我就已经在世间游荡许久了。

而在上了长澜之后，我更是洞察了天地至理，千年之久，我获得的知识大部分都被域外吸取了……”

单千抓着苏沁的手又握紧了几分，柔声道：“上了长澜山，你可曾后悔过？”

“你，你说什么？”苏沁怔怔望着单千的眼神，不敢相信得有些语塞。

这一刻，在她眼中出现的好像不再是那个恭敬而又温柔的小师弟单千，而是她的师尊，曾经叱咤风云的四大尸祖之一——血染山河侯卿。

“你是，你是？”苏沁的声音隐隐开始颤抖。

因为在她心底埋藏的猜测，本已经得到了否定，可在今日，却很有可能要被证实。

“我是谁并不重要，只是有部分记忆受到你的影响而觉醒了。阿沁，不管怎么说，既然上了长澜山，那就是我要守护的人，只要你心在长澜。”

“师尊……愿意原谅我么？我，我可能会导致仙古九州的一场浩劫，如果仙古自此陷入灵气枯竭的末法时代，几位师姐，甚至是师尊，可能都会失去法身，沦为凡人。”

苏沁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她不敢面对单千，也不敢面对何欢水、上官仙儿，更无颜面对远在长澜的大师姐衣青莲。

大家待她如家人，可她却……

单千不再说话，只是伸臂一揽，将苏沁紧紧拥在怀中。

此刻再多的言语都不如一个拥抱来得实在，唯有肢体的近距离接触，才能证明他对苏沁的完全信任与接受。

心跳的传递，呼吸在交换，苏沁还是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心宛如小鹿乱撞，仿佛在心房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这好像比给单千穿好看的衣服要更加刺激……

上官仙儿和何欢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者魔流剑仙，一者毒天圣母，此刻都是懵懵懂懂。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单千（小千儿）真的是师尊么？

域外天魔到底是个什么鬼？不对，这不重要，师尊怎么先去抱六师妹了？

何欢水与上官仙儿一脸凝重，走上前来，一人拽住单千的一只胳膊：“你，真的是师尊么？”

与此同时，远在十万大山的烛龙秘境里，有一重如同幽深山洞般的秘境，这秘境里有无数钟乳石，正在往下流淌着水滴。

“滴答，滴答。”

幽深的洞里，直到最深处，有一口悬浮在水中的青铜巨棺。

在这棺材旁边，趴着一个身穿彩衣的清丽女子。

这女子体态轻盈，一双美目宛若春水，灵动非常。

她就那样安静地趴着，仿佛已经守候这口青铜巨棺太久太久。

“师尊，你说，会不会等你醒来的时候，世道已经变了样子，我们几个姐妹也跟过去大不一样，你都认不出我们了？”

“师尊啊，跟你并称尸祖的那几个人里，也不是都和你一条心啊，否则怎么可能大费周章，就顾着自己跑出去，而弃你于不顾呢？”

“师尊，师尊，我前些日子感觉到四姐的气息了，说不准她也重生了呢，嘿嘿，等我们出去了，我就写一本书，叫做《重生尸祖，只要吃日落果就能变强》，主角就是你，好么？”

“师尊，你可能还不知道什么是日落果吧？是这秘境里的一种随处可见的果子，味道不错，吃了嘛……自然是不能变强咯，小说，可以瞎编的嘛！”

“对了师尊，你说我之前碰到的那个跟你长得一样的人，会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啊？”

……

彩衣女子每天都要和青铜巨棺说许多话，虽然巨棺中的存在从没有回应她。

这彩衣女子名叫叶玲珑，而她口中所谓的师尊，正是千年之前，自行兵解的尸祖——侯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