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依旧糯糯地道：“曦妃，她不是没做成这件事么？”

傅蓉儿道：“这一回虽是没成，但是下一回呢？主子，明年华司药，便要出宫颐养了，这一回再空出来司药的位置，不知道曦妃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皇后正色道：“不知道，到那个时候，不管她做出什么来，能容的，本宫便继续容她，若是不能容，本宫自然要依宫规处置。只是芙蓉，真到那个时候，本宫希望，你不再似今日，只因怕本宫心里不痛快，便拿些谎话敷衍。”

傅蓉儿郑而重之的叩头道：“主子您放心，奴婢在主子面前，再没有欺瞒的。真到那个时候，奴婢所知尚药局诸事都会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皇后笑道：“好了，你起来罢，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又罚你了呢？本宫这个名声，迟早坏在你这丫头手里。”

傅蓉儿看皇后又换做了一派玩笑语气，便连忙起身笑道：“娘娘您放心，旁人只会说是奴婢这个丫头太不懂事，逼得娘娘这样好脾气的人，都生了气了。”

一时，茉莉取来纸墨，放在一旁的书桌上。皇后抬起手来，让傅蓉儿扶着自己过去了。

皇后坐在书桌前，道：“芙蓉，你先出去，叫茉莉在这里研墨就是了。省得到一处，又吵吵闹闹的。对了，叫厨房去弄些姜汁糕来，本宫还是觉得有些寒凉。”

傅蓉儿低下头道一声：“是”，便往厨房安排糕来。

安排好了糕，傅蓉儿想起昨日与尚宫局蒋翠裳之约，便一个人又往尚宫局去了。

到了尚宫局，这一回众人已然认得了傅蓉儿，众人微笑着向傅蓉儿赔笑问好，与昨日的情形，全然不同。

傅蓉儿看了一眼忙碌的众人，道：“你们蒋主事呢？叫她出来见我。”

其中一个机灵些的丫头，道：“芙蓉姐姐，蒋主事正在忙，奴婢想，许是昨日答应姐姐要理出来的数目，还没有弄完，姐姐先等一等，等主事理出了数，自然会出来奉与姐姐的。”

傅蓉儿冷声冷气地道：“我哪有空等你们，她住哪一屋，我倒要看一看，在理什么数。”说着，一指刚才那个丫头，道：“你，带我过去，别叫我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翻。”

那丫头赔着笑，道：“姐姐，您别恼，奴婢这便带您过去。”说着，便一抻手做了一个“请”势，便带着傅蓉儿往蒋翠裳那间屋了。

到了屋里，只见到在一堆的册页中间，蒋翠裳昂着头，两只手同时举着两本册子正在看着，那样子，有些滑稽可笑。

蒋翠裳听到有人进来，将手里的两本册子放下，本想说那进来的人几句，却看到傅蓉儿，便强挤出来一个笑，道：“芙蓉姑娘，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阿绿，你出去，我同芙蓉姑娘有话说。”

傅蓉儿也无暇理会那小丫头是不是出去，便直愣愣地走到蒋翠裳跟前，随手拿起一册来道：“怎么，不是说好的么？还有多少？今儿弄得完么？”

蒋翠裳道：“回您的话，整是都整理出来了，就是还要再校对一遍。”

傅蓉儿看她一直梗着脖子，道：“嗯，你没去看你那脖子么？”

蒋翠裳道：“姑娘您要得急，奴婢实在是怕耽误了，所以便没去看自己那脖子。”

傅蓉儿道：“是么，这么说，倒成了我的不是了，你好好地坐下，该干什么？便干什么。”

蒋翠裳道：“这里面，太过杂乱，姑娘您还是请外间坐坐，等奴婢弄好了，便去给您送过去。”

傅蓉儿道：“你不用招呼我，真论品级，你是正四品的女官，我还是没品没级的宫女呢。”

蒋翠裳无法，只得坐下，面露难色地看着冷冰冰的傅蓉儿。

傅蓉儿绕到蒋翠裳身后，道：“你忘了，我也是尚药局出来的，多少是懂些医道的。你等着，我这便帮你按一按，你说说你，也是做老了事的人，本来这件事也是早一天，晚一天给我，也没什么的，你怎么就这样赶命呢？”说着，便将双手搭在了蒋翠裳的脖颈之上。

蒋翠裳想动，又不敢动，傅蓉儿试探着替蒋翠裳按着脖子。

看着蒋翠裳一动不动地，傅蓉儿道：“你继续校对着，一会儿，我能拿过去多少，便拿过去多少。”

蒋翠裳无奈之下，便将刚才放下的两本册页拿了起来。

傅蓉儿立在蒋翠裳身后，也拿眼看着那两边的数据。打眼一看，同一数目之下，却是全然对不上的。傅蓉儿也不声张，只做看不见，继续替蒋翠裳按着脖子。

蒋翠裳拿着两本根本对不上的账簿，心里早就荒诞得不得了，一时间，四肢早已冰凉，头脸也没有了血色。

傅蓉儿摸着蒋翠裳冰冷的脖颈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凉，看来，你不单是因为落枕了。唉，等过了这两日，你可得好好歇息一下了。”

蒋翠裳道：“是，奴婢知道。”好好休息，这一会，她可能是要彻底休息了。

傅蓉儿继续慢慢悠悠地道：“你啊，怎么看得这样地慢，唉，我也看不懂这个，不然的话，还能帮帮你，你这样慢，一会儿我能把你对好的账送过去么？”

蒋翠裳大着胆子，对傅蓉儿道：“芙蓉姑娘，奴婢的脖子已经好多了，您且歇一歇，奴婢这脖子一能动，便快起来了，最多再有半个时辰，也就对完了。”

傅蓉儿坐到一旁，好整以暇地望着蒋翠裳，道：“好，我便再这里等着你。”

蒋翠裳满怀着惧怕，过眼不过心地看着那些账目。

这些账，本就没法看，到现在，又有这么一个凶神坐在旁边，看刚才她那个样子，虽不像是看出什么来的，可是，这是一个恶名在外的家伙，回头，真让她想明白了，自己，还有知道这些事的人，只怕都不好过了罢。

越想这些，蒋翠裳心里越慌，不知不觉间，额头倒沁出了汗珠，汗珠接连地落了下来，沾污了几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