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玉屏笑骂一声道：“傻丫头，历来主子重用奴才，是为了那个奴才能替自己办事，哪有白白的替奴才撑门面，任那奴才狐假虎威的？”

傅蓉儿反驳道：“可是，只要撑着，叫那奴才立住了，将来还不是死心塌地地替主子办事么？”

华玉屏道：“你这样想，只怕她们是那边等不及了，她们要的，怕也不是司药的位子。”

傅蓉儿问道：“那她们要的是什么？”

华玉屏道：“眼下，我也不知道，她们要真像你所猜的，还不可怕，左右，再过一年，我就出宫了。我便把这司药的位子，给她们，也不算什么。怕就怕，她到了尚药局蛊惑人心，把局面弄乱，若是不出事还好，出了事，金蜂是一个明棋，大不了也就舍了，然后，她们心中真正的司药之选，便该露头了。”

傅蓉儿听华玉屏说得郑重，问道：“一个司药的位子，真那么重要么？”

华玉屏道：“也重要，也不重要。说它不重要，是因为不过是个四品的位子，一年也多不了那么几两银子，底下人谁有个什么事，再帮衬些，怕是也剩不下什么了。说重要，是因为这个位子，关系的人太多，真要有哪个铤而走险的，豁出性命的，这宫里便是想要谁怎么样，便要谁怎么样了。”

这一句话华玉屏没有敢直说出来，她所说的怎么样，其实是个“死”字。

好在傅蓉儿不算蠢笨，也听明白了华玉屏话里的意思，便道：“收买一个配药宫女，其实也是一样的。司药又不能随时看着手下人的一举一动。”

华玉屏道：“是啊，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些年来，我待你们会这般严苛？我是真怕一个看不住，就真出事了。”

傅蓉儿道：“可是饶是这样，这里面还是出了一个邓苹。”

华玉屏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还说呢，若不是因为你，邓苹只怕也不至于。”

傅蓉儿不无娇嗔地道：“您刚还说她们不是冲我来的。”

华玉屏冷哼一声，道：“她们不是，邓苹是。”

傅蓉儿道：“是啊，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与邓苹之间，她们一时，也找不到这样一个机会。姑姑您打算怎么办？”

华玉屏道：“就是我这个时候不知道，才问你了，谁知道，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傅蓉儿道：“倘若能给两位典药递个话过去，便好了。”

华玉屏道：“这你便别想了，这是遐福宫，也就眼下，咱们两个人躲被窝里的话，没人听了学了去，除此之外，不管是要给谁传什么话，怕都是先叫曦主儿听了去。”

傅蓉儿道：“奴婢算是明白了这一回，她们不是要逼着您整治我，而是想把您囚禁在此。”

华玉屏道：“也可以这么说罢。”

傅蓉儿取笑道：“这么说来，反而是我吃了您的挂落了，待出去之后，您可得好好地赏我一赏。”

听着傅蓉儿没正形的取笑，华玉屏没好气地道：“行啊，出去谢你四十棍子。”心里却想着：“待你出去之后，哪还用得着我再赏你呢？”

傅蓉儿听得出华玉屏的语气之中，并没有什么恼意，便依旧笑吟吟地道：“那不用了，现在身后一碰还疼呢，再打腿就该折了。不同姑姑您说笑，咱们就真的一点往外传话儿的办法也没有么？”

华玉屏冷冷地道：“传不了，别说我传不了，便是传出去了，碧英她们两个，正是争得焦头烂额，我不在跟前镇着，她们更没有忌讳了，中间再多一个跟着推波助澜的，怕是更没有什么好结果了。等咱们出去后，尚药局的天，也就彻底变了。”

傅蓉儿笑道：“那便等您出去，重整乾坤。”

华玉屏轻叹一声，道：“重整乾坤，说得容易，你却是不想一想，我便是整好了，又怎么样，一年的时间，把尚药局弄好了，然后，我便要出宫了。”

傅蓉儿道：“再怎么着，弄好了，总比由她糟着好些，不是么？”

华玉屏于黑暗中看着身旁的傅蓉儿，听着她虽有些聪明，却还是那样天真的话语，叹道：“我原想着，这一年，压着碧英、马素她们两个，叫她们别闹得太不像了，等我到了出宫的时候，不管主子们安排谁做下一任司药，另一个也就不闹不争了。没想到，眼下却出了这么个事。真是没想到啊。”她没有说出来的，更令她担心的是：如今她所知种种，都显示着马素才是谋害邓苹的凶手，这件事，如果叫金蜂发现了，并抖落出来，那么，马素的性命怕是彻底难保了。

傅蓉儿虽不知华玉屏心中所想，却还是觉得两个典药之中，马素乃是华玉屏的甥女，一定更是挂心，便道：“您是在担心马典药是么？”

华玉屏被傅蓉儿无意间道破心事，急促地向傅蓉儿道：“你，你说些什么？”

傅蓉儿笑道：“您怎么了，其实，您回去可以好生劝一劝马典药，便是不做司药，也没什么的，廖典药为人和善，便是在她手底下当差，也受不了什么委屈的。”

华玉屏听到傅蓉儿这样说，方知傅蓉儿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所担心的，放下了心来，不过，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忧虑，只敷衍着道：“你这样想，她却不这么想，罢了，若真能平安回去，我让她提前请旨出宫，也便罢了，她这个年纪，出了宫，纵然难，也不是不能嫁人，大不了，明年到我出宫时，我把宫里赏给我的颐养的银子给她，就是了。”

傅蓉儿对于这样的处置，没有任何发言的立场与意见，她默默地倾听着。

华玉屏道：“罢了，明儿，咱们便还要再装扮着唱一出打黄盖呢，都睡罢。”

傅蓉儿听华玉屏这样说，有心问一句，“还要打我么？”却又想着，到底是在遐福宫，毕竟后殿里还住着一个曦妃呢，况且，华玉屏如今满是心事，还是不要再多说什么，免得乱了她的心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