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梦中，傅蓉儿百般犹疑，回首再看身边的瑱王，只觉得瑱王睡着的样子，与先皇后汪青更是相像。

傅蓉儿起身，换了藕粉色家常衣裳。

正要梳头，只见茉莉缓缓走了过来，傅蓉儿有心戏茉莉一回，便道：“你今和殿下说的话，殿下都同我说了。”

茉莉道：“那王妃您怎么看？”

傅蓉儿道：“我自然是不信的，你想同殿下说出那些话来，便编造出那么一段故事，真难为你了。”

茉莉梗着脖子道：“奴婢没有说谎。”

傅蓉儿轻笑一声，道：“哪句话没有说谎？”

茉莉扭过头去，不看傅蓉儿，只道：“哪一句都不是谎言。王妃，这些年来，您还不知道奴婢是什么人么？”

傅蓉儿转过头来，看着泫然欲泣的茉莉，道：“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话，你不肯同我说，却一定要等我走了以后，同殿下说。”

茉莉道：“您的性子，奴婢实在怕您知道以后，便把天捅个窟窿。”

傅蓉儿斜睇一眼，道：“天，该捅的时候，我自然会捅，不到该捅的时候，哼哼，我也一样可以一言不发，装聋作哑。”

此时的茉莉自然是不好与傅蓉儿再做争辩，只低下了头。

傅蓉儿站起身来，走到茉莉身侧，笑道：“怎么，我说什么，你不服气？还是，你不信我？是啊，你自然是不信我的，否则，总不能，在我身边那么久，都不肯同我说的话，才一天，就上赶着跟殿下去说。”

茉莉眼中的泪，再也忍耐不住，道：“没想到，原来王妃你也是这样拈酸的。我，我同殿下说的话，也不是为了能同殿下怎么样。”

傅蓉儿看茉莉哭了，知道自己玩笑有些太过，便拉着茉莉，强让茉莉坐在自己的妆台前，笑道：“好端端地，哭什么呢？来，把脸擦擦，妆都花儿了。”

茉莉抽搭着鼻子，道：“还说我呢？你不说你的话招人心里难受。”

傅蓉儿道：“你还恼我呢？我没恼你不肯同我说话，已经不错了。你还好意思恼我？”

茉莉抹了把泪，道：“我现在哪还敢恼娘娘您啊，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婢，您是什么人，王妃。”

傅蓉儿道：“你当我是那拿着身份压人的主儿了？”

茉莉不咸不澹地道：“你以为你不是么？”

傅蓉儿笑道：“我若是的话，你还敢同我这样说话么？”

茉莉一时无言。

傅蓉儿随手拿起一支烧蓝簪子，道：“唉，好好的，把你给招哭了，也不白招你，给你支簪子，好好妆点些自己。你当时，和我说出宫是因为想嫁人了，怎么样，物色好人了么？”

茉莉道：“那时不过是找个理由，不然的话，又怎么才能出来呢？王妃你倒是信了。”

傅蓉儿笑道：“先皇后在日，常说你不会说谎，没想到，娘娘刚走，我就再难从你的嘴里听到实话了。”看到茉莉张口要说什么的模样，傅蓉儿拦道：“你也别驳我，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样儿？我知道，你都是有你的原因的，我也没有为这个怨你，相反，我觉得，因为这件事，你这样违背着自己的原则，我只觉得你太过委屈。你放心，你如今既然离开了那里，跟着我到了王府，我同殿下自然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茉莉只望着镜中，生着闷气，她与瑱王侧妃一起共事多年，平时说笑拌嘴吵闹，还算是有输有赢，一到了说正事的时候，她却是从来没有赢过傅蓉儿的。

傅蓉儿看生着闷气的茉莉，一时觉得有趣，笑道：“还一张口又是王妃，又是奴婢的。打进屋来，看着你家王妃蓬着头发，你倒不知道替王妃梳头，自己倒是坐在妆台前了。”

茉莉微微一笑，从凳上起来，道：“还不是你把我按在这里的。”

傅蓉儿坐在妆台前，道：“便是我把你按下的，又怎么样？”

茉莉道：“罢、罢、罢，我现在可不敢怎么样，你一时又要摆起王妃的款儿，可吓死人了。”

傅蓉儿抬起眼眸来，道：“在宫里这么多年，哪里就吓死了？眼下，左右没有别人，你同我说说，那件事，除却你鞋上沾了油，便一点别的都没有看到么？”

茉莉点了点头，道：“我这二年，一直在坤元宫里，不敢同外人有所接触，除了那一回，冒险找你以外，我是一直都在厨房里的。”

傅蓉儿微微皱眉，道：“这么久了，你一直没有说过，你为什么要躲到厨房里，你说是怕睹物思人，我相信是真的，不过，我却也不信，只是因为这个，你是不是在躲什么人？”

茉莉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是怕到了别处，露了痕迹，让那人看出来，起了灭口的意思。厨房里面，一则是那里轻易见不到主子们，不至于哪句话，说错了，叫他们疑心我，最多不过是见到主子们身边的头等奴才，到他们过来时，我就推累了，回屋睡觉去。他们就是看不过眼，也只当我是因为自己也当过主子身边的大宫女，看到她们，心里不好过，所以才对她们不那么尽心。再一个，厨房里的活多，累，人一累，自然回去就是倒头就睡，也就不想那么多了。”

傅蓉儿道：“这些日子，你是真的受了苦了。”

茉莉幽幽叹道：“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只想着保着自己，应该去找一找证据。可是，你说这件事，皇上他都办不了，我一个小丫头，我能有多大的能耐。除非，那人在我面前说露儿了嘴。可是，真要那个样儿，我怕是也活不了了。”

傅蓉儿微微一笑，道：“你就是这个样子，前怕狼，后怕虎的，不过这样也好，倘若你莽撞些，也等不到你来告诉我这些了。”

茉莉却是轻叹一声，道：“说是如此说，不过，有时，我也在想，倘若我莽撞点，便是叫人害死了，你一定会查我的死因的，那样，顺藤摸瓜，反倒是能查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