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儿这方从炕上起来，让那宫人，扶着自己过去了。

这几日，她除了坐着，就是躺着，已经不习惯走路了。是而，才走上几步路，便不自主地喘了起来。在寝殿之外，傅蓉儿扶着墙壁，又喘息了一会儿，方才在宫人的搀扶之下进去。

董后在寝殿里，正看着尚宝局新送来的一瓶金菊花。那菊花的花瓣打制的极薄，许多花瓣都有些透明了。这极薄的花瓣之上，却隐隐还能看到上面还有一道道的脉络，像真花一样。这样足有小儿头颅一般大小的一朵纯金菊花，若是上称一称，却到不了二钱的份量。拿在手里，就像是什么也没拿一样地轻。

傅蓉儿望了一眼菊花，却又没敢多看，便跪了下来。

董后将花瓶往远处稍稍一挪，绿珊会意，拿琉璃罩子，给罩上了。毕竟，这样薄的花瓣，稍微一碰，便有可能有所伤损，一但落了灰，根本无法打理。

董后看了一眼傅蓉儿，含笑道：“今儿，尚宝局让你看首饰了？”

傅蓉儿低着头，不知董后为什么要问这个，只道一声“是”。

董后又笑问道：“怎么样，有喜欢的么？若是没有喜欢的，让她们再画新的来。”

傅蓉儿低着头，有些不甚恭敬地道：“首饰都是好首饰，只是奴婢不配戴。”

“既然叫你挑，自然都是你配得上的，怎么能说不配呢？”傅蓉儿的回复虽然不入耳，可是董后的面上，依旧含着笑。

傅蓉儿抬起头来，正色道：“奴婢只是一个小宫女，哪里配得上那么好的首饰，娘娘您拿奴婢取笑了。况且，奴婢只是一个将死之人，那些花样，都太喜庆了，奴婢总不能戴着红喜字，追随先皇后去吧？还有，娘娘给奴婢喝的那个药，是不是时间久了，没了效用了，怎么还没奏效？”

董后“哈哈”地笑了一起来，道：“绿珊，怎么，你没告诉她么？她怎么还这么一心求死呢？”

绿珊抿着嘴，含笑道：“娘娘恕罪，是奴婢忘告诉蓉姑娘了，让蓉姑娘又白受了几日惊吓。”

傅蓉儿被说得一头雾水，只看了看绿珊，又看了看董后，全想不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

董后道：“唉，说起来，都怪绿珊。蓉姑娘，你先起来。”

绿珊亲上前扶起傅蓉儿，让傅蓉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傅蓉儿望着董后，等待着董后的说辞。

董后渐渐地收敛了笑意，方道：“说起来，那一日，给你选的两条路，确实是一条死路，一条活路，不过，二者所对应的结果，本宫告诉你的却不是实情。”

傅蓉儿望着董后，等待着董后的下文。

董后神色郑重地道：“其中一条，确实是二殿下封王，封你为侧妃，所对应的，却是你要喝下那瓶子东西。你选的死路，其实才是活路。至于那瓶子里的东西，不过是一瓶清水罢了。”

傅蓉儿轻轻地点了点头，面上全看不出被戏弄的恼怒，只静静地道：“那奴婢若是选了那条活路呢？结果会怎么样，娘娘如今能否告知奴婢？”

董后道：“二殿下可能会被立为太子，也可能是封王，这是不确定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你会被处死，而那个时候，本宫也不会再劝皇上什么。”

傅蓉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底的悲伤，道：“原来，娘娘是要试奴婢的心呢？”

董后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是本宫要试你，是皇上要试你。”

傅蓉儿咬了咬嘴唇，勉强道：“又有什么差别呢？如今，试出奴婢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了。再赏奴婢一个侧妃的位子，可是天大的恩典了。”

董后看得出傅蓉儿的心，冷到极点，却还是继续道：“那你想不想听一听，当初，皇上怎么给的二殿下的选择？”

傅蓉儿只怔怔地道一声“洗耳恭听”。

董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皇上给二殿下的两个选择，其一，是处死你，立他为太子；其二，是贬他为庶人，娶你为妻。你知道二殿下是怎么选的么？”

傅蓉儿低着头，任凭眼泪流下来，道：“奴婢不想知道。求求娘娘别说了。”

董后却不理会，只道：“在皇上面前，二殿下宁愿被贬为庶人，也要娶你为妻。”

傅蓉儿吸吸鼻子，道：“奴婢知道，终究，还是奴婢害了殿下。”

董后又和声细语地道：“好了，本宫知道你现在一时心里还有些接受不了这些，这几日，本宫会派人再教你一些规矩，你要慢慢习惯下来，要学着做好一个侧妃。不要让底下的奴才们看轻了你。”

傅蓉儿口内喃喃地，只余下：“奴婢、奴婢……”

董后笑道：“这头一样要改的，就是这个称呼，从此以后，在本宫面前，你不可以再自称‘奴婢’，要自称‘儿臣’，懂了么？”

傅蓉儿从椅上起来，跪倒在地，道：“娘娘天恩，奴婢感激不尽，只是奴婢心中，宁愿当日娘娘所说，才是真的。如今的奴婢，宁愿一死，也不愿让殿下错失太子之位。娘娘，您便当奴婢当初选错了，您赐死奴婢吧。”

董后轻哂一声，：“不识抬举。”

傅蓉儿跪在地上，只道：“请娘娘治罪。”

董后冷冷地道：“你说你是害了他，本宫告诉你，你说的不对，你是替他选了一条于谁都好的路。到了今日，本宫不妨把话同你再说得明白一些，两位皇子，虽说如今都是本宫的儿子，都要叫本宫一声母后，可是，倒底三殿下他同我更亲近一些，这个，你是看得出来的。”

傅蓉儿点了点头，苦笑一声，道：“这么说来，如今，是称了娘娘的心了。”

董后却不以为忤，只道：“于二殿下，他虽是先皇后所出，但他如今所做所为，却实在有些不那么适合那个位子。我想，你也不会否认的。”

傅蓉儿点了点头，却没有力气再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