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碧英听傅蓉儿这样说，强压着心里的恼怒，道：“哦，你说说，如何又是我了？我自问这些日子待你可以说是足够优待。”

傅蓉儿道：“您待我足够好，这我知道，傅蓉儿也不是没有心肝，可是，她们这些人，未见得也这么看吧。”说吧，回首看了诸宫人一眼，又转回头来，直盯着廖碧英。

廖碧英深吸了一口气，道：“是么？”

一旁的王杏村道：“蓉儿，慎言，你只说你自己心里想些什么，不必牵扯别人。”

傅蓉儿看着王杏村，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您放心。”又转过头，对廖碧英道：“廖司药，您也不想再牵扯别人吧，您若不想牵扯别人的话，让她们该吃饭吃饭，吃完了饭就回去，咱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咱们两人，慢慢地说，真当着这么些人，咱们一吵一闹的，对谁都不好。”

廖碧英道：“我不在的日子里，这尚药局，看来是你做主了？”

傅蓉儿轻哂一声，道：“我做得什么主，这些日子，我是真就连屋都少出。唉，您要真那么在意您这个司药的位子，又何苦来，这几年弄得怨声载道的？”

廖碧英盯着傅蓉儿看了一眼，道：“什么叫我弄得怨声载道，你同我说清楚了。”

傅蓉儿道：“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呢？以前，各处有了不受上峰待见的，都往烧炭处送，这二年来，咱这尚药局，都顶了烧炭处，全都给这边送来了。我知道，太过蠢笨，当不了这里差的，您就玩个把月，再给烧炭处送去。廖司药，我说的没错吧？”

廖碧英不想再纠缠下去，点了点头，道：“傅蓉儿，就算你说得没错，又于你有什么相关呢？我待她们是宽是严，且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你若还是坤元宫的大宫女，自然能让皇后娘娘来办我，可是如今，你到了尚药局，典药、掌药的位子，没给你留，你也不过是个干杂事的宫女，有什么资格同我面前说这些？”

傅蓉儿轻叹一声，道：“廖司药，您今儿，把我叫出来，打算是怎么个说辞？您既然不愿意让她们离开，就当着她们的面，说了吧。”

廖碧英道：“你说，若是旁的宫女，连着几个月，不出来当差，该怎么办？”

傅蓉儿正色道：“送宫正司，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廖碧英轻笑一声，道：“该怎么处置，真闹到宫正司了，你不要脸面，先皇后的脸面呢？”

傅蓉儿道：“唉，人们都说我是借着先皇后的名儿，这些年来，在宫里头狐假虎威。要我说啊，她们也都是傻，都没有廖司药你通透。廖司药您在宫里这些年，可是把人都看透了。要我说，只有您心里知道，在我这儿，说别的不一定管用，只要一提起先皇后来，那可是百试百灵的。您说吧，您打算怎么办？”

傅蓉儿抬起眼眸来，嗤嗤地望着廖碧英，嘴角微扬，眉梢眼角却全无笑意。

廖碧英戏笑道：“要我说，要我说，咱们这些人，都是尚药局里，也都认识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各自有什么事，都能互相担待些，谁要出了丑、露了乖，只不闹到外面去，便什么事也不算。你这事，放在哪里也不算小事。我呢，也不多罚你，一天二十板子，我这么歇了多少天，便打上多少天。”

傅蓉儿轻吁一口气，道：“说来说去，廖司药您还是想打我呢？不过，这如今可是不成了，您那些打人的家伙儿事，都让我送给烧炭处，烧成碳了。这会儿，多半早在尚食局点了火，烤了炉猪了。”

廖碧英轻笑一声，道：“没什么，不过几块木头，几根藤罢了，能值多少钱，你手里阔绰，大不了原样再赔补我一份就是了。”

傅蓉儿道：“我要是赔你这个，我就是真疯了，廖司药，傅蓉儿同你闹这么一场，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为了让您别整日里光想着打人。其实也没别的心思，您就应了下来。往后，傅蓉儿在您面前，自然是恭谨行事。”

廖碧英道：“好啊，你想要的，我能应下来。不过，你得应我一件事。”

傅蓉儿毫不犹豫地道：“什么事，你说。”

廖碧英道：“我往遐福宫之前的时候，有什么事，都不算了。就打我到了遐福宫，到今儿，也够四个月了，现在也快入了八月，我也不给你多算，到腊月前，你每天把你该受的罚，都受了，我便应了你，往后，少打罚宫人一些。”

傅蓉儿微微皱眉，道：“你就这么喜欢打人么？我横竖想不明白，你这么打人，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廖碧英道：“你只说，应是不应吧。”

傅蓉儿轻轻地摇摇头，道：“我应，倒是简单，不过呢，你想打我，我倒要问问，你现在拿什么打我？你的那些东西，叫我烧了。那裁衣裳的尺子，你未见得就看得上吧？”

廖碧英笑道：“我拿什么打你，是我的事，你愿不愿意受，是你的事。”

傅蓉儿轻哂一声，道：“只要你廖司药能记得刚才的话，我便是受你几下打，也不算什么。”说着，凑到廖碧英耳边，道：“左右廖司药你是以打人为乐，早已不可以常人视之。于你，你打谁不是打，我让你打了，就当是以身饲虎了。”

廖碧英哗然而笑，道：“这可是要成菩萨了，傅蓉儿，真有你的，我不同你辩白什么，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吧。行了，我知道你还没吃东西，去把那粥喝了，咱们后面，还有事儿呢。”

傅蓉儿走到桌前，端起一碗粥来，一扬脖儿，灌了下去，随后，又走到廖碧英面前，道：“廖司药，咱们走吧。”

面上爽朗，心里却是踌躇不已，暗暗地道：“刘漓啊刘漓，我可是都交付到你手里了，我这边是闹了起来，你那边，要是找不来救兵，我可就真成了舍身饲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