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儿看着刘漓，轻吁一口气出来，道：“那好，这几日，曦妃丧仪，她未见得有空想起打人来。你抽个空儿，就同她说，是我把那东西弄走了。别的，也不用说。”

刘漓道：“然后呢？你要怎么办？”

傅蓉儿叹道：“这几天，我也不出去，吃的用的，都在这屋里。你同她说完了，看她是个什么反应，我得看她怎么样，才好说后面怎么做。”

刘漓轻叹一声，道：“你刚问，能信我么？我现在问一句，我能信你么？你真脱得了身么？”

傅蓉儿道：“廖碧英她虽行事狠厉，却还不一定敢同我动手，毕竟，我与她品级相当，真要认定我做错了什么，她只能往宫正司报。依着旧例，这个时候，除了几位主子亲自下了令的，各处都不敢往宫正司送人，生怕沾染了是非。更何况，她的这点事儿，她也不敢直接就报到宫正司去。曦妃丧仪前，她不敢同我闹来的。”

刘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蓉姑娘，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啊，咱们这里面，到处都是药，你可想好了，万一，她动错了心思呢？如今又不比当初，没有先皇后护佑，你真的没事么？”

傅蓉儿道：“不怕有事，就怕事来得不够大。你到她那里，把我先卖了，这些日子，当着姐妹们的面，咱们也别太和气，她自然对你信任有加。你呢，自然也能看着她，会不会给我下毒或是到哪位主子跟前进什么谗言。不过，我倒觉得，她不一定就会杀人，多半还是更愿意打人为乐。她打人的物件没了，又恨极了我，不一定还恪守得住宫规，倘她真动了五尺之上的棍棒，你呢，就赶紧叫人去找裕禄宫找昀妃娘娘，或是明华宫找二殿下。”

刘漓道：“他们会管你的事么？”

傅蓉儿坚毅地点了点头，道：“自然是会的，昀妃娘娘一向循规蹈矩，不会放任宫婢乱了规矩，动了私刑的。”

“那二殿下呢？难道说，你真的同二殿下有过……”

傅蓉儿听到刘漓如此说，“曾”的一下，站了起来，道：“这种话是什么人同你说的？不要命了么？”

刘漓有些怯懦地往后退了一步，道：“你别这么吓人，不过是传说……你别这样。”

傅蓉儿道：“传说，算了，我叫你去找二殿下，不过是因为我倒底是伺候过先皇后的，他看在先皇后的面上，总是会照顾我一些的，没想到，你竟这般想。唉，别叫我知道，是谁传的这些谣言。不过也好，咱们前面在一起，算是好了些日子，往后突然恼了，也有借口了。就借着刚才的那番话，我所以恼了。”

刘漓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傅蓉儿又道：“就先这样吧，你想着嘱咐下可儿、笑儿她们两个，那两个，都不是什么有心机的。别从她们身上露了风声。真被廖碧英问起，咬死了只说‘不知道’就好。”

刘漓道：“我省得，你放心。”

傅蓉儿道：“你让我放心，我就放心，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一回，冒险的是我，得利的是你。我也不图你能报达我什么，只图你能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真上了位，也不会如廖碧英一般，为难姐妹们。你若做得到，自然安稳顺遂，你若做不到，除非我出了宫，否则，我自然有法子，把廖碧英对付人的那一套家伙儿事，再备齐了，全用在你身上。”

刘漓道：“好，你放心，我虽对权位有些卷恋，却还不至于像她似的，就那么爱看底下人在自己面前辗转哭嚎。我瞧她，咱们眼下把她扳了也好，省得她再过二年，就真的疯了。”

傅蓉儿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吧，你抽空儿回来这一趟，想是也不能耽搁得太久，你回屋该拿什么，便拿什么，回去该说什么，便说什么，只是，今儿往后，当着旁人，都冷着些吧。”

刘漓听了，点了点头，板起了脸，往里屋拿了帕子，便又回前面去了。

傅蓉儿回到炕上，继续看着手里的那本唐诗，看得累了，便阖上眼，睡上一会儿。曦妃已逝，她们这些宫女，身上又要换了素白衣裳。这几日的尚衣局，不知道忙成了什么样子，不一定有功夫能管得到她们这些宫人的。多半就是送些粗布来。她们这些不是曦妃跟前的宫女，也用不着穿上一身整孝，不过是在衣袖上，缠上一些粗布，便算是给曦妃穿孝了。

到了晚上，傅蓉儿没有往饭堂吃饭，只喝了一碗任可儿送来的粥。

曦妃殒殁，除却太后、皇帝二人外，宫里诸人，又都吃上了素。

喝完了粥，任可儿替傅蓉儿把碗拿回了厨房。再回来时，捎带着一匹粗布来对众人道：“尚药局那边叫人送来的，大家分着弄了吧。”

当那粗布条送到傅蓉儿的手里时，傅蓉儿看着，怔怔地落下了泪。

想起今日已然薨逝的曦妃，论理，这个曦妃与她算不上好，当初对皇后汪青又经常不那么恭敬。她与曦妃二人，可以说是相看两厌，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曦妃就真这么去了。

平日里的曦妃是那样的张扬肆意，到最后，只为了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强行受孕，终于死在了产床之上。

周围的宫人，看着傅蓉儿不停地流着泪，又不好劝，总不能说：“曦妃娘娘同你本不好，你又哭她什么呢？”这样的话，说出来便是大不敬。

唯有任可儿，将手里的帕子交到傅蓉儿的手里去。

傅蓉儿接过帕子，点了点头。却也不擦眼泪，也不把那布条系在衣袖上，直接转过头，背对着众人。

众人见傅蓉儿又犯起执拗性子，也不理会，依旧各忙各的，该做针线的做针线，该说话聊天的说话聊天，只是这个日子口，不敢太过大声。只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