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妃终究就这么离开了所有人，只遗下一个羸弱的至清公主。

而曦妃的遗蜕，亦与先皇后汪青，一起送往了寿安宫，用的是皇后的仪仗。

只是，这些事，并不敢与裕寿宫的太后去说。毕竟，死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自己的生活，更没有必要为了死者，而太过影响到活着的人的生活。若是曦妃还活着，此时已然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后。可惜的是，曦妃去了，曦妃去后，后宫中人，再一次地见识了皇帝的薄情。曦妃去后，至清公主满月的那一日，昀妃董颐真，正位坤元宫。理由，依旧是要给太后冲喜。

走向凤座的董颐真，心里一阵阵地恶寒，曦妃殁了的那一日，皇帝足足抱着曦妃一夜，如果不是一个月前，她亲眼得见，她是怎么也想不到，才一个月，皇帝便把她抬到了这个位置上。

这个位子，是她羡慕了很多年的，可是真走到这个位子上，她的心里，却并不有想想中好，甚至于，还没有入主坤元宫，便有了“高处不胜寒”之感。

恶寒归恶寒，面对皇帝时，却是那样的温柔有礼。

面对皇帝时，她的嘴角永远是含着笑的，那笑既不张扬，亦不浅澹，总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这一日，送走了早朝的皇帝，董后坐在妆台前，盛装打扮，等待着宫妃们的请安。

一时，宫人红瑞，捧着一碗珍珠圆子，奉与董后。董后接了过来，喝了一口，道：“看到这珍珠圆子，本宫倒想起一个笑话来，你们猜怎么着，之前，二皇子小的时候，汪皇后不敢给二皇子吃冰，怕二皇子吃了闹肚子，她身边的茉莉，便想了法子，做了这珍珠圆子，拿凉水湃过，再剪碎了，看着就真跟碎冰似的，这一哄，就哄了二皇子好几年。”

红瑞陪笑道：“没想到二殿下当初还有这么一段，说来也巧，这圆子，还就是茉莉做的。”

董后听了，将圆子撂到桌上，正色道：“是么？她还愿意在厨房里伺候着？”

红瑞道：“是，奴婢刚还问了她，让她跟奴婢一起上来伺候。可是，她却说，寝殿里的东西，她现在看了心里难受。只想就在厨房里，累了，心里也就不想别的了。”

董后叹道：“唉，这丫头，又是何苦呢？汪皇后泉下有知，若是知道她最疼的那几个丫头，一个个地，都这个样，心里又怎么过得去呢？绿柳那丫头，跟了她那么多年，最后，却落了那么个结局。”

红瑞劝道：“当初，奴婢们实在太过忙碌，一时没有觉察到，没注意，绿柳那丫头，一日日地断了自己的饮食，到汪皇后出殡那日，绿柳也就那么过去了。好在，娘娘给她请封了节义夫人，又跟着汪皇后一起葬了。于绿柳，也是极大的体面了。”

董后轻叹一声，道：“算了，别说她了，汪皇后留下的这几个丫头，本宫是真打算好好照顾些的，可是，唉，要说别人也还好，哪怕不做事呢，坤元宫里，也不是没她们住的地方，你说这茉莉，她这算是怎么说呢？”

红瑞劝道：“娘娘别急，茉莉这丫头，一向心高气傲的，奴婢多劝一劝，自然没事的。”

“你劝，你可得往好处劝，万一适得其反，咱们可就罪过了。”董后戏笑一声。

红瑞陪笑道：“娘娘您放心。”

正在此时，碧珠上前道：“娘娘，各宫娘娘都到了，唯有和嫔没到。”

董后不置可否。

红瑞道：“可怎么说？难不成，又是奉圣驾，累了？”

碧珠听了点了点头，道：“红瑞你怎么知道的？”

红瑞道：“她十天能有八天不来请安，八天里，得有一半说是奉圣驾累了。她要真这么累，娘娘，想个法子，让她歇歇算了。”

董后冷笑一声，道：“皇上不愿意让她歇着，本宫若是让她歇着，岂不是拂了皇上的意。这些年来，昕妃给皇上举荐了无数宫人，唯有一个和嫔算是熬出来，得了皇上的宠爱，本宫吃完以后道要自降身份，同她计较么？往后，这样的话，可不许再说给本宫听了。”

红瑞连道：“娘娘说得是，奴婢记下了。”

董后轻叹一声，将手一伸，扶着红瑞站了起来，道：“咱们走吧。”

到了前面坤元殿，看着大大小小争奇斗艳的嫔妃，向自己叩头行礼，董后嘴角微扬，道一声“免”。

众嫔妃自然依旨起来，各自安坐。

唯有为首的昕妃，抬起头来，望着董后，道：“娘娘千岁，至善这几日，有些积食，臣妾想替至善告个假，过几日中秋节宴，臣妾同至善便不过去了。”

董后微微一笑道：“可请了太医，开了药了？”

昕妃道：“谢娘娘关心，已经请了。”

董后又道：“要说啊，这小孩子，有些积食，多走一走才好呢，不过呢，中秋赏月，难免更深露重，小孩子着了凉，可就不好。妹妹你到时，就留在延吉宫，陪着至善吧。”

昕妃千恩万谢的领了旨。

董后又道：“回头，本宫叫小厨房多弄些消食开胃的山楂馅儿，再叫人刻一些元宵大小的模子，做成月饼，给至善应个景吧。”

昕妃再次谢了恩。

董后叹道：“要说，这些日子来，属各嫔最为辛苦，每日里伺候着皇上，总是累着。本宫想着，派太医给她好好诊一诊，却又怕她有些讳疾忌医。诸位妹妹，你们说，本宫要如何才好呢？”

“要依臣妾说，和嫔她不过是恃宠生骄，咱们这些人，谁没伺候过皇上，哪个又像她似的了？”

“穆嫔姐姐这说得可是差了，咱们伺候过皇上，可咱们谁像她似的，一连伺候皇上十来天的。”

……

看着底下嫔妃鸡一嘴、鸭一嘴地吵个不停，董后在凤座上面，嘴角微扬，隔了半晌，方道：“既然诸位妹妹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那回去再想一想，本宫明日再听你们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