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还能是谁啊。”听到傅蓉儿问自己口中的妹夫，葛荭儿又咳了两声，抬起头来，有些幽怨地望着傅蓉儿，道：

“他家的药铺里有个郎中，治死了人，他们铺子也就跟着吃了挂落官司，妹夫也被关在了牢里。我那妹子，一病不起，没法子，我跟着过去照顾了几天，后来，好不容易把妹夫弄了出来，弘善堂却是归了别人。我那妹妹苦苦地哀求，我便把那一家三口接到了家里。我在家里，其实也不太说得算，我那兄弟媳妇，有些不大看得惯她们。我那妹子，小姑子的脾气，觉得回到娘家了，便该硬气起来，所以每日里与我那兄弟媳妇吵闹不停。没二年，几个老人家，也都没了，家里就剩下我们几个，我那妹夫自从牢里出来，一直不大得志，谋过差事，却都没有干得长远的。后来，渐渐地竟**人勾引得沾染上了赌钱，这一沾上赌字，自然也就更不像个人了，不到半年，就到了卖老婆，卖闺女的地步了。”

傅蓉儿轻叹一声，道：“你那外甥女，如今跟着你，自然是你给救出来了。不过那你那妹子呢？”

葛荭儿道：“说起来，也怨我，当时，我看到那些人，要把我那妹子娘儿俩个带走，没法子，我把家里最后不多的一些现钱给了他们，以图让他们能缓上几日。”

“这怎么能说怨你呢？你这不是好事么？”傅蓉儿说话有些急促起来。

葛荭儿苦笑一声，“你别这样，让我慢慢地说。”

傅蓉儿看到葛荭儿期期艾艾的模样，心中酸楚，眼中含着泪，道：“好，你慢慢说，几日之后呢？你们拿什么变卖，才留下她们娘儿俩的。”

葛荭儿语气有些平澹下来，道：“当时，我想同兄弟商量，先把家里的铺子抵了，不管将来怎么样，总能再想出法子的。我那兄弟媳妇同我们大闹了一场，我那妹子，又羞又气，一头撞死了。唉，都怨我，我若不这么着，我那妹子，也不至于。”

傅蓉儿轻声叹道：“这怎么怨你呢，你不强留几日，她只怕被人掳走，也是这么个结局。你这妹子，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唉，怎么就落得这个田地了？”

葛荭儿长叹一声，道：“唉，我这妹子，唉，你说她当时怎么就这么傻呢？”

傅蓉儿又问道：“你那兄弟媳妇最后同意了么？”

葛荭儿轻摇了摇头，道：“不管怎么样，我妹子死了，总是要办后事的吧，我替我那妹子，擦洗着头脸，兄弟出去找棺材铺子吹打行，我那兄弟媳妇，便在一旁咒骂，骂个不停，也骂我妹子，也骂我，我没心思理她，只抱着荣姐儿哭。”

听到葛荭儿所诉当时情景，傅蓉儿听出里面没有荣姐儿的父亲在，傅蓉儿便问道：“那孩子他爹呢？”

葛荭儿摇头叹道：“不知道，那个时候起，我们再没有人见过他，后来，听人说，他投了河了。”

傅蓉儿冷笑一声，道：“算他还是个人。”

葛荭儿却是拦道：“也没必要再说这个。”

“那几天以后呢？那些赌债的债主呢？”傅蓉儿继续追问着后面的事。

葛荭儿咬了咬牙，道：“赌场里见逼死了人命，办丧事的时候，倒也没有来。”

傅蓉儿微微皱眉，道：“他们倒还有这点善心？”她并不觉得，赌场中人，会有什么善心。

却听葛荭儿道：“哪是什么善心啊，他们是怕有穷鬼跟上。”说着，也是哂笑一声。

傅蓉儿问道：“穷鬼？一般不都是说厉鬼么？怎么到这儿改称穷鬼了？是你们这里风俗不同么？”穷鬼跟上的说法，确实是傅蓉儿所没有听到过的。

只听葛荭儿道：“倒不是我们这里的风俗，而是他们赌场里的说法。这赌输了活不下去的，可不是穷鬼么？”葛荭儿哂笑着，眉梢眼角一点也没有傅蓉儿记忆中的柔顺。

傅蓉儿连连冷笑，道：“若没他们，别人也成不了穷鬼。”她喘着粗气，倒像比葛荭儿更为生气。

葛荭儿却平静了下来，道：“说是忌讳穷鬼，其实，他们怕的是这出了人命的人家，有个受不住的，要同他们拼命。他们虽做的是这等恶事，平素说是刀头添血，滚汤锅里捞银锭，可是，终究也是惜命的。”

傅蓉儿哂笑一声，道：“这赌场在哪里？回头，我向殿下请个旨意，抄了他们。”

葛荭儿拉住傅蓉儿的手，反过来劝道：“你别闹了，真出了什么事，不是咱们担得了的。”

傅蓉儿有些不解地望着葛荭儿，道：“有什么担不了的，一个皇子，出了京，连个赌场都办不了么？”

葛荭儿轻摇摇头，恢复了往日柔和的神态，道：“倒不是这样说，二殿下出京有他的差事，咱们不能让他为了我这点事，弄出什么动静来。”

傅蓉儿不以为意道：“能有什么动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你接着说，后来，你们家里又怎么样了吧。”

葛荭儿苦笑一声，咬牙道：“一个月后，我那妹子出了五七，赌场的人，终于到了。我那妹夫既然不在，他们便冲我兄弟说话。我兄弟平日里性子虽是太过绵软，可是被逼得急了，手里拿着药杵，便要与人拼命。”

傅蓉儿继续问道：“后来呢？”

葛荭儿眉宇之间，凝出一股坚毅来，道：“赌场的人终究不敢打死人命，每日里，就来我家店里捣乱，他们也不做什么，就在我家店里，但凡有人进来，便跟着直勾勾地看着，看得人心发毛，不得不走了。闹过几回，我们也报了官。可是，来的捕头，却说是我们欠了他家的银子，而他们，又没实际做了什么，所以，管不了。我们没了法子，只能让他们在店里占了柜，我们卖药，他们收银子。”

傅蓉儿骂了一声：“可恶，不过银子，总有收够了数的时候吧？多久，他们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