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中，傅蓉儿她隐隐觉得，自己这一回，彷佛又做错了，也许，她根本就不该放任二皇子离开船。

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是强硬一点，坚决不跟着出来，还是据理力争地死劝规谏，似乎每一个都是对的，又每一个都充满着变数。没有一条路，是可以确保平安的。

也许，这便是为人奴婢的无奈，很多时候，根本看不到怎么做才是对的，彷佛不论怎么做，都是错的，只有错得不那么离谱一点。

这一回，她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错得更少一些。

唯一知道的，便是，她只有一步不离地跟着二皇子，她才有可能，在二皇子出现任何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将来，才有可能平安地回到皇宫。

只是这一回，便是平安无事地回到皇宫，自己同梁木就一定会没有罪责么？她并不知道。

皇后汪青，或者不会怪罪她，或者会怜悯她的无力，可是皇上呢？

如今的她，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些飘渺，那样的不可预测。

便如如何窗外的细雨，连绵不绝，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放晴，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放晴，能有多久。

盼只盼，二皇子他明天，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能够早早地回船，或者是上府衙，只要二皇子能够再与朝廷中人接洽，她与梁木便好过得多。到那时，既满足了二皇子想要微服出行，又不让二皇子有什么更多的闪失，便算她这一回敷衍了过去。

待将来，回到皇后娘娘面前，她也好说。

不然的话，她真不知道，在皇后面前，她该如何自处。

诚然，依皇后汪青的性子，不会觉得她是有意为之，可是皇上呢？

想到此处，傅蓉儿摇摇头，黑暗之中，她觉得前路未卜，祸福难料。

窗外只有雨声，屋里只还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时间，傅蓉儿虽还端坐在椅上，却也迷湖着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傅蓉儿只听到耳畔响起一声：“芙蓉、芙蓉。”

傅蓉儿依旧阖着双目，并不理会。她累了，她知道那是梁木的声音，而且梁木的声音并没有一丝焦急。所以，她敢断定梁木只是想换她到打好的地铺上睡去，便只装做没有听到，继续阖着双目。

随后，又感觉到一只滚热的手，搭在了自己腕上，傅蓉儿不能再装下去，再装下去，便显得假了，她勐地睁开眼睛，只见梁木举着一小截蜡烛，望着自己。

看傅蓉儿睁开眼，梁木取笑道：“行了，你也歇着吧，就你这样，真来了歹人，也听不到。还不躺下好好地睡。”

傅蓉儿听梁木取笑，面色一红，只道：“外面雨声大，没听到你叫我罢了。”

梁木笑叹一声道：“我叫你，你听不到，那我问你，真有不该进来的进来了，你不是一样听不到么？行了，先歇着吧。我替你一会儿。咳、咳。”说着，拿手捂着口，轻咳了两声。

傅蓉儿轻轻笑道：“多谢你了。”

梁木又咳了一声，道：“谢得什么，我这会儿本也睡不着。起来替一替你，不是挺好的么？”

傅蓉儿坐在地铺上，抬起头，望着坐在椅上的梁木，道：“有什么睡不着的呢？可是有什么心事了？”

梁木幽幽地道：“心事谈不上，就是有些不知道，往后会怎么样。我跟了咱们公子几年，说起来，他的心事，我大概都知道一些，只是这一回，他想要什么，我是一点也弄不清楚。眼下，就这么跟着他一块摸着石头，谁知道过得去过不去河呢？”

傅蓉儿听他同自己一样的心事，苦笑一声，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的意思，明儿雨要是小了些，想法子引咱们这位小爷，往府衙门口走，等离府衙近了，你直接上去，叫他们接驾，也就是了。这一路上，但凡能让看的，他也看到了，剩下的，便是江南上下真有了什么私弊的，咱们再多呆三日五日，也未见的得便看得到。咱们还是先保咱们这位爷的安全吧。余下的事，咱们顾不上，真让咱们这位爷埋怨上咱们，咱们也者多担待吧。”

说到此处，傅蓉儿轻叹一声，道：“便是，他真恼了，你放心，我倒是没什么，毕竟我是娘娘的人，轻易公子还不能处置我，倒是你，倘他急了，不不念旧情，怕你要受委屈了。”

梁木轻轻地摇了摇头，轻得几乎看不到他的脖颈动了。他轻叹了一口气，道：“你的意思，我知道的，明儿你放心，我指定按着你的意思办。我不怕的。”

傅蓉儿听到梁木这样说，放下心来，口中却是取笑道：“我可放不了心，我怕明儿咱们这位小爷一说话，你就改了主意了。唉，没法子，谁让他是你的主子呢？他想办的事，你不办也不行啊。真到驳不了的时候，你就听他的，我也不会为这个埋怨您，再说了，再怎么着，他是主，咱是奴，咱也不能同他怎么样。”

梁木并同傅蓉儿辩驳什么，隔了半晌方道：“多谢你了。”

傅蓉儿满脸不解地问道：“这又谢什么啊？”

“其实，这一回，我也想出来一趟。”梁木的神色，充满着忧伤，与落寞。

傅蓉儿不知道这又是从何说起，只是木讷地问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梁木拿衣袖轻拭了拭泪，道：“当年，我就是家里发大水，从这里离开的，后来辗转到了京里，原以为，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公子这一回想出来，我这心里，是又想跟着出来，又不怕他出来。我是又想劝，又不想劝。芙蓉，这个滋味，您能理解么？”

傅蓉儿却不理会梁木的纠结与哀伤，只道：“要这么说，这里的路径你该熟啊。”

梁木咳了两声，道：“却也不好说，十几年没回来，大多房舍都变了，再说了，我出去的时候，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