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绵不歇，彷若银河散落，倾洒至人间。

傅蓉儿站在廊下，靠在墙边，除却背后的窗子还透出一点光芒，天地间浑然一色，再难分别。

密如擂鼓的雨点声，犹如天帝的战鼓，在向天地间的污浊发起总攻。

傅蓉儿听不到身后屋内的二皇子，还有梁木二人在说些什么，在她看来，他们的计划还太粗疏，完全没有一点成功的可能，她不可能让二皇子去冒这个险。

她如今，又没有别的主意，生怕自己一离开这个门，二皇子与梁木便会离开。

倘二皇子真的离开了，她实在不敢想，将来回到宫里时，她要如何向皇后娘娘交待。

即使二皇子此行平安，也实在是太过冒险，而她，一点险也不想冒。

不多时，梁木推开门，唤道：“芙蓉姑娘，你进来，别在外面一直站着。”

傅蓉儿听到梁木的声音，转过头来，道：“你当我愿意么？”说着，便回到了屋里。

二皇子看着衣衫有些潮湿了的傅蓉儿，冷笑一声，道：“孤没准你出去，你胆子忒大了些吧。”

傅蓉儿苦笑一声，道：“皇后身边的傅蓉儿，一向胆大妄为，殿下您也是自幼便见过的了。不过，要论胆大，奴婢在这宫里，也只敢称第二。”

二皇子抬起眼眸，笑问道：“第一是谁？”

傅蓉儿有些没好气地道：“还能是谁，自然是您啊。您出去看一看，这会儿的雨，都下成什么样了？”

二皇子站起身来，对视着傅蓉儿的眼睛，道：“这，你就怕了么？”

傅蓉儿轻摇了摇头，森然道：“是，奴婢怕了，奴婢怎么能不怕呢？真出了事，那可是死无全尸的。您就不怕么？您见过被水泡过的尸体么？”

梁木连忙制止道：“芙蓉，殿下面前，别什么话都说。”

傅蓉儿有些疾疾地道：“这会儿你知道拦着我，当时怎么不知道拦着殿下呢？”

二皇子疾言厉色地道：“梁木，你让她说下去。”

傅蓉儿长吁一口气，道：“我也不说是什么样儿，梁木，你到厨房里，找只鸡过来。”

梁木道：“您要这个做什么？”

傅蓉儿冷冷地道：“要你去，你便去，你哪这么多为什么？”

梁木试探着道：“姑娘你可是饿了，这屋里有点心，要么小的去给您拿些过来？”

傅蓉儿瞥了一眼梁木，道：“我再饿，也不至于生啃活鸡呗？你去弄只鸡来，也不用管他，就把他扔院子里，等天亮了，雨歇了些，咱们叫殿下看看，这淹死了的，被水泡过了的，会变成什么样儿。”

二皇子道：“你不用弄这些，这个时节，也犯不着这么暴殄天物。”

傅蓉儿望着二皇子，微微一笑，道：“小主子，您的心思，奴婢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不过，如今，确实不是您做这个事的时候。真要做，也不是这么做的法子。这白龙鱼服的故事，奴婢也听到过些，话本子里写的，有的事不太能做准，不过以奴婢粗浅的想头，想做这个，您得有人保着您，护着您的安全，还得有出谋划策的，还得有伺候得了您的饮食起居的，就凭咱们三个，您看够么？”

二皇子道：“出去，是我要出去的，做什么，自然有是听我的；梁木保着我，没问题的，有你伺候孤的饮食起居，孤也用不着叫别人。”

傅蓉儿横了梁木一眼，道：“梁木，我还真没见过你的功夫，你的功夫，真能保得了殿下么？梁木，你可想好了，这里面的干系可大了。”

梁木尚在沉吟，便听二皇子道：“你别逼他。”

梁木抬起头来，望着傅蓉儿，道：“殿下有命，梁木自然在所不辞。殿下想做什么，梁木自然水里火里地拼命去做。”

傅蓉儿点着头，冷笑道：“好，说得好，可是，要是殿下没命呢？”

梁木对傅蓉儿喝道：“芙蓉，你放肆，我素日敬你在主子面前有脸面，你居然这般诅咒主子。”

傅蓉儿道：“梁木，你可想好了，你这是要带着殿下冒什么样的险了么？”说罢，转过头来，跪倒在二皇子面前，道：“小主子，奴婢一时口无遮拦，请主子治罪。”

二皇子看着傅蓉儿跪倒，于心不忍，道：“你有话起来再说。”

傅蓉儿语带哽咽道：“小主子，您说梁木会拳脚，可是奴婢没有见过，奴婢不敢信。现在的雨还不算最疾的时候，您让他就这么在院子里待上一夜，到明天一早，他若无事，奴婢便信他能保得住您，到那个时候，奴婢再不劝您，亦是同您水里火里地奔走，再无二话。”

二皇子有些犹豫地上前搀起傅蓉儿，道：“你别这般，外面这样大的雨水，浇他一夜，你不是成心让他得病么？”

傅蓉儿道：“小主子，一但咱们真的私下江南，像几个普通人一般，便再不能像现在一般，任凭外面风骤雨疾，也安稳高坐明堂之内。到那时，他别说淋雨了，淋着雨，他还要想办法护着您，水太高的地方，他要背着您过去，甚至不知道要背多久。真算起来，如果就这样渡江，奴婢说的叫他在外面淋上一夜，已然算是轻松的了。”

二皇子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想让孤渡江是么？”

傅蓉儿点了点头，道：“奴婢自始至终就没有同意过。不过，主子您执意要去，奴婢希望看一看和自己一起保着您过去的那个人，有多大的本事。梁木，你我都是宫人，我也不能命你做什么事，出去，还是不出去，你自己看着办，我不逼你。”

二皇子看了一眼梁木，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梁木咬了咬牙，道：“芙蓉，你说话算话么？”

傅蓉儿道：“自然算话，只要你在外面淋上一夜，明儿一早没有伤病，我便同你伺候二殿下微服渡江。”

梁木咬咬牙，道：“好，你是皇后娘娘身边过来的你，我信你不会食言。”说罢，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