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傅蓉儿慢悠悠地劝解，汪青轻叹一声，道：“七年了，这样的话，咱们说了一次又一次，本宫却只能看着那孩子越发地冷澹，他彷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每一天，都在例行公事般地活着。”

傅蓉儿低着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地劝慰汪青，汪青心软，这她知道；当年苏氏犯下大过，所有人都以为苏氏断无生理，可是汪青还会借着三殿下求情，便顺势地饶过。

因为心软，所以心疼，算起来，三皇子变成如今这般冷漠，实与汪青、乃至与坤元宫没有半点关系，但皇后汪青每每想来，还是心疼不已。

傅蓉儿轻轻地替汪青按着肩膀，道：“娘娘，慢慢来罢，三殿下今年，才十四岁。总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汪青道：“你说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呢？再过两年，都该给他娶个媳妇儿了。他总这么着，让人家姑娘怎么办呢？”

傅蓉儿抿嘴笑道：“也许，取了媳妇儿就好起来了呢。”

汪青白了一眼傅蓉儿，问道：“若是好不起来呢？虽说天家富贵，雷霆雨露俱属天恩，可是，夫妻两口子是一辈子的事，怎么好就让人家姑娘跳他这个冰窟窿呢？”

傅蓉儿取笑道：“也许，找个火爆脾气的河东狮，就暖化了呢？”

汪青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这叫什么话，真找只河东狮子，还不把这皇宫给拆了。”

傅蓉儿依旧取笑道：“那到不会，到了皇子大婚的时候，怎么能不在宫外赐下府邸呢？难道还要住在明华宫里么？”

汪青道：“那当然不会，不过，真弄得王府里沸反扬天的，也不是个事。再说了，三皇儿如今这个心思，本宫要真那么着，他不得说本宫这个嫡母苛待了他，你同本宫这里说笑归说笑，这话可千万不能传出去。”

傅蓉儿羞赧地低下头，道：“奴婢往外面嚼这个舌头做什么？再怎么着，奴婢也还是个女孩家，怎么好没事同别人说男子婚事的。叫人听了，还以为奴婢起了那攀龙附凤的心思了。”

汪青笑道：“今儿既然说到这里了，本宫不妨多问你两句，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怎么样？”

傅蓉儿道：“娘娘若许奴婢留在身边，奴婢就留在宫里，一直伺候着。若娘娘哪一日厌了奴婢，奴婢出宫便是。”

汪青轻摇了摇头，笑道：“你别想本宫怎么样，你只说你自己更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傅蓉儿道：“奴婢心里没有什么好想的。奴婢不过是个丫头，主子您想怎么样安排，便怎么样安排。”

汪青道：“你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心思呢？本宫记得，当年你是想法最多的一个丫头了，怎么到现在，对自己的未来，却是一点想法也没有呢？别告诉本宫，你的想法都磨没了。”

傅蓉儿赔着笑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是觉得，其实，宫里、宫外，不过都是过日子，奴婢在宫里这些年，除却最开始的那一年，在尚药局呆了些日子，余下的时候，一直跟着娘娘您。奴婢也不说那些表忠心的话，您要真说让奴婢出宫，奴婢也不是不能活，只是，说到底，不比在娘娘您身边活得自在。”

皇后汪青呵然一笑，道：“你这会会儿倒是戆直，真真叫本宫不知道要说你什么好了。芙蓉，你这二年，有时同茉莉一块儿看个话本什么的，看着话本里的故事，就真没有想过，自己将来更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么？”

傅蓉儿哂笑一声，道：“话本里的日子，不过是那些编故事的人想出来，哄人的，哪有什么真的。人总是要活在自己的日子里，哪有活在别人写的话本里的呢？”

皇后汪青道：“虽说那些故事大半是人编的，可是，若是一点影子都没有，多半也编不出来，不是么？”

傅蓉儿笑道：“便是有影子，就一定能找得到么？也许，等找到一模一样的人的时候，奴婢已经成了老太婆了，还找什么呢？”

皇后汪青道：“这么说，你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影子，只是，刚才没好意思同本宫说，是不是？”

傅蓉儿松开一直给皇后汪青按着肩膀的手，道：“也不能说是不好意说，实在是，唉，奴婢怎么说呢？其实，真要说看故事的时候，心里觉得那故事里的人不错的也有，可是，这和要找那么一个人，过一辈子是两回事。花钱月下、墙头马上，梦幻一般的景象，固然很美，可是，谁又知道那梦里的地方，是在哪里呢？哪就真成杜丽娘了，梦里见到一个英俊小生，醒了，就真有那么一个柳梦梅？”

皇后汪青问道：“这么说，你是打算就跟本宫一辈子了？”

傅蓉儿笑道：“如果娘娘您不嫌弃奴婢，奴婢就伺候您一辈子，要是哪一天，娘娘您厌弃了奴婢，奴婢便出宫去，自己讨生活。”

皇后汪青道：“你要是出宫的话，一个人，怎么活呢？这几年，你可有家里的消息？”

傅蓉儿微微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活不了的，奴婢自认为，自己不算太过粗蠢，也能扎会绣的，还懂些药材，这二年，奴婢手里也存了点银子，要说盘个药店下来，是不太够，不过呢，租间房子，安顿自己活下来，总是可以的。奴婢是打宫里出去的，京里宅门里的太太们，若是有什么病症，不便让太医们看，奴婢也可以替她们诊一诊脉，替她们治好了，诊多金自然是少不了奴婢的。”

皇后汪青神色清冷地道：“你倒是都想好了。”

傅蓉儿看汪青有些不大高兴，赔笑道：“娘娘，奴婢这些人，闲下来能做什么呢？不过是几个人坐在一处闲磕牙，信口胡说，说天说地的，您是没听到茉莉和奴婢在一处，有时那话本子没看完，两个人就信口编了下来，编得比那书里写得还热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