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继续追问道：“那红芸她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张树生低着头，不想继续下去这个话题，道：“奴才也不知道。皇上，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子罢。”

皇帝点了点头，轻阖上了眼睛。

张树生没有想到，自己对红芸那点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愫，竟被皇帝一语道破。他掩了灯，不敢再到外间屋与与红芸独处，生怕被红芸听到刚才与皇帝的对话。自己实在是不好与她再说些什么。

本来，自己与红芸尚在说什么她如果出宫之后，要怎么样的生活，可是现在，自己生生地阻断了她出宫的机会，让她依旧只能在宫里。自己想让红芸如愿，也喜欢红芸这个人，可是却实在不想让红芸就这个样莫明其妙地嫁与自己，她应该有她自己更好的人生。

张树生望着躺在床上的帝后二人，这二人，算得上齐眉举桉，皇帝待皇后这些年来，可以说是看重且关切的，可是，饶是这样，皇帝依旧还有无数的嫔妃，如今，亦有昕嫔也怀着身孕，很快就要诞育下龙嗣来。

这样的事，在后宫，甚至在偌大的王朝都不算是什么，如果他不是成了这副模样，而是一个正常的男子，他如今在京中有了大宅子，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从一而终。

可是，一切如今都早已成了妄想，他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有正常的夫妻生活。红芸是个好姑娘，他不能耽误了她。

看着睡梦之中的皇帝，眉头微微有些皱起，不知道心里又想了什么事，张树生的心里头，有些一揪一揪的。

前日，他与皇帝在延吉宫待了整整一日，那个时候，而延吉宫的主位昕嫔，早已经挪到了永寿宫里。皇帝亲自查勘着与延吉宫有关的一切记录，而他，则向延吉宫的宫人们询问着这些日子里，延吉宫所发生的一切。

延吉宫近来人多口杂，一切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什么头绪，只能期待着明天，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皇帝待昕嫔，也不能说不好，不然的话，一个尚未出世的婴孩，也不至于便引得旁人那么大的嫉恨，在宫里嫡子、庶子都有的情况下，一个嫔妃的孩子，若不是因为他的母亲圣宠太盛，那是万万不会出这样的事的。

可是，如今事已经出了，随后而来的，便是要彻查，查是要查清楚的，说是不能说明白的。到最后只能囫囵着过去。

太后她老人家，适才一直申令坤元宫更为重要，实在怕皇后再出什么差子。如今，他也好，红芸也罢，只有更用心地去侍奉、照顾皇后。

坤元宫的宫人不能乱动，查也不能明查，只能暗暗地去查访，不单要暗暗地查访，还要小心，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非但不能打草惊蛇，而且还连随时会被蛇咬的南郭先生也不能惊动，这着实是一个令他们这些当差的人心里犯难的事。

而更令人心里没有主意的是，太后和皇帝把皇后身边得用的几个丫头，给押了起来。

他也曾怀疑过，是不是太后和皇上疑心这两个丫头是对皇后娘娘娘下了毒手的贱婢，可是，他左看右看，又觉得不像，若太后还有皇帝觉得那几个丫头是谋害主子的贱婢，直接挑明了，处置了，也就是了。可是又不处置，难道说皇帝还有太后如今只是疑心，实则并没有证据，甚至于，皇帝和太后明面上说的原因都是真的，只是不想那几个丫头嘴不严，在娘娘身边说错了话。

想到此处，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他这两日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没有片刻得闲，其实，他自己也累了，而现在，皇帝以然睡下，他自己却还要守夜。他不敢阖一下眼皮，眨一下眼，生怕阖了眼，便再也无法睁开，最多还有半个时辰，皇帝就要醒来上朝，他要伺候着，他也不能歇，下了朝，他要引皇帝去见太后，因为太后要在那个时候，对皇帝亲自说今晚昕嫔被胎动生生地疼醒过来，此时，正疼得要死要活地分娩着。

太后说了，便没有他的事了。可是，他不知道太后说了之后，皇帝会不会迁怒于他。

然则，不知道结果，又能怎么样呢，眼下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依着他的本心，他也是打算下朝之后，再同皇帝说出的，如今，有太后肯出来，实则于他是有利无害的。

昕嫔，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诞下龙裔，回想起方才在永寿宫里，见到太后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想来昕嫔应无大碍了。

罢了，此时此刻，再想什么也都无用。一切只能听天由命地去等待，等待天明之后，再继续去追查，去捉出幕后的元凶。而现在最好是可以趁这个把时辰，好好地放空自己，让自己别再劳累。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张树生伺候着皇帝起床梳头洗脸，皇帝看着张树生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道：“这两天，你跟着朕，也累了。”

张树生却是恭谨地道：“奴才不累。”

皇帝斜睇了一眼张树生，有些不冷不热地道：“这说的可是假话了，都多久没睡了，怎么可能不累呢？一会儿下了朝，朕给你两天假。”

张树生道：“奴才不敢。”

一旁的皇后，漱了口茶，道：“皇上心疼你，你便找地方歇着罢，又何苦这么折腾着自己。”

张树生赔笑道：“是，奴才听娘娘的。”心中却还在盘算着，陪皇帝下了朝后，自己到延吉宫里，要见什么人，要做些什么事。

皇帝笑道：“娘娘说的话便听，朕说的话，便不肯听，朕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皇后，看来这阖宫上下的奴才，都叫你给收服了，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朕昨儿本想给这奴才一个恩典，谁知这奴才死活不肯要，回头，皇后你劝一劝他。”

皇后睁大眼睛，望着皇帝，问道：“什么样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