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玉屏看马素说得一派天真，无奈地摇摇头，道：“天底下，哪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要有的话，人们还不都得打破头？”

马素依旧不大相信，只道：“那姨母您说，能有什么坏处呢？”

华玉屏道：“你倒是还知道，曦主儿是敢顶撞皇后的。算你还不算太傻。前儿，坤元宫里刚把芙蓉给退了回来，昨儿一天，没什么事，今儿，曦主儿就要配药，你说这是为什么？”

马素依旧有些不大相信地道：“我就不信，曦妃娘娘她还能这么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虽然，曦妃娘娘是有些顺者昌、逆者亡的性子，可是她芙蓉算什么身份，也配叫曦妃娘娘记在心里么？”

华玉屏轻叹一声，道：“过得去的，过不去的，我现在也不能说绝了，不过，你且想一想，若是曦主儿没有打算整治芙蓉，那你不过是少揽一回赏赐厚的差事，若是她有整治芙蓉的心，我却把这个差事给了你，到那时，咱们尚药局上下，可就都不好过了。”

马素抬起头来，望着华玉屏，道：“那姨母，您看芙蓉她该不该被整治？”

华玉屏叹道：“唉，我当初真不该擢升你做典药。你啊，老老实实地，到二十五岁便出宫去，多好，非要留在宫里头。”

马素又听华玉屏提到旧事，心里有些不悦，面上也显露出来。

华玉屏看出马素心思来，道：“我说的话，你也别不爱听。我问你，芙蓉该不该被整治，又与你有什么相干？”

马素道：“到底都是同僚。”

华玉屏允斥道：“同僚多了，廖碧英也是同僚，她多领一回好差事，你也没必要吃这个干醋。”

马素道：“可是姨母，曦妃平时对给她当差的人，赏赐虽厚，可是，整治起宫人来，也是手段极狠，我终究是不忍心。”

华玉屏看着争风之余还有一片善心的马素，道：“好了，你也知道，曦主儿的手段，那这就别再多说了，让她整治一个芙蓉，总比整治咱们尚药局上下所有人要好，不是么？”

马素道：“所以，为了尚药局上下，姨母就打算把芙蓉给舍了么？”

华玉屏道：“也许，曦主儿像你所说的，并没有和芙蓉计较的打算呢？”

马素担忧道：“可是，如果曦妃娘娘还是要同芙蓉计较呢？”

华玉屏拍了拍马素的肩膀，道：“真到那个时候，我会想法子救她的。你放心。”

马素道：“那姨母，干脆让我当这个差事好了，也省得您总说我，见到好处，有上赶着，见到难事，便躲了，这一回，让我做一回难事吧。”

华玉屏苦笑一声，道：“说你傻，你还真犯上傻了，我刚又不是没同你说，若曦主儿有心整治芙蓉，这一回，咱们不让芙蓉参与，叫她躲开了，你信不信，她曦妃的差事，跟着就会再派过来，不到把芙蓉也卷进来，再安个罪名狠狠整治一番，怕是根本不会完，甚至于，连咱们都恨上了。”

马素轻叹一声，道：“怎么会这样。”

华玉屏道：“宫里的事，历来就是这样，好了，你出去罢，好好当差。”

马素道：“是，不过，姨母您一向不是都和我说，在宫里当差最要紧的是把自己的差事当好，药一味别差，时间一刻别少，火候一分别差，这才是最要紧的啊。”

华玉屏道：“是啊，可是，在做好这些的情况之下，保护好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难道不好么？”

马素听了，有些微微皱起眉头来。

华玉屏看着马素一副深深思索的模样，笑道：“好了，先出去当差罢，我还要看账了。”

送走了马素，华玉屏眉头紧缩。

如果像马素所提议的那样做，倘曦妃真有意报复傅蓉儿，那么让马素当这一回的差，让傅蓉儿躲过一劫，待一月期满，傅蓉儿再回坤元宫，便可平安无事。可是，若是那样，谁又知道，曦妃会不会转过头来，同尚药局过不去。

如今，让廖碧英这一班人当这个差事，不管是真是因为这边当差当得不够尽心，还是曦妃有意挑刺，坤元宫总是还关心着傅蓉儿的，真有个什么差池，皇后娘娘也不会袖手不管的。

只是，到那个时候，曦妃与皇后之间嫌隙越弄越大，这便不是她华玉屏有力量左右的了。

历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不过，若是能引神仙去打架，总比让神仙整日里琢磨着要如何对付小鬼来得好些。

深宫之中，地位低微便是错，没有人会同你分辨是非，很多时候，主位们只是想要一个他们想要的结果，这其中的过程并不十分重要，她们这些当差的人，会不会为难，与主子么是不相关的。

想当初，她也确实是如马素所说，觉得当好了自己的差事是最要紧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也确实是这样做的。毕竟，自己刚才宫时所跟着的姑姑，便是这样教导自己的。

只是，那个时候先帝的贵妃看不惯贤妃，又不好拿拿贤妃怎么样，便很是整治了一群待她贵妃和贤妃一样侍奉的奴婢。就是那个时候，贵妃以奉错了药为名，杖毙了当时的司药。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她华玉屏开始学会了揣摩主位们的心思。她一年又一年，用尽了心思，左右逢源，宫里的宠妃换了一批又一批，而她华玉屏在尚药局里呆了整整二十年，没有出任何差错。

这一回，她也依旧不会出任何差错，她想，她可以再一次地带着整个尚药局，平安渡过眼前的难关，只要再过一年，再过一年，她就可以出宫颐养了。似她们这样当在宫里当差到四十五岁的女官，宫里会给千两纹银用来安家，她完全可以买两间房子，再买两个丫头，在京中省一点过，也足够后半辈子使用的了。

想到这些，华玉屏轻轻摇了摇头：平安渡过眼前这一关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