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儿听茉莉说红芸近来爱取笑，自己也撑不住，笑了起来，道：“你倒是不说，原本就好笑，你刚唱什么窗外有人知，她便进来了。我是不懂这诗啊词的，我若懂，比她笑得还早呢。”

茉莉轻哼了一声，道：“几句旧词，又不是我编的，哪有什么好笑的。”

傅蓉儿笑问道：“这是什么词呐，倒是挺好听的。”

茉莉有些得意地解道：“这是辛稼轩的《柳色新》。”

傅蓉儿笑吟吟地继续追问道：“《柳色新》，是唱的柳树么？那的确是绿衣，不过，后面怎么还有什么云鬓的，难不成，谁还能把柳叶戴在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草标呢。”

茉莉看着傅蓉儿对这些一概不懂的模样，摇了摇头，解释道：“咏的不是柳树，是这词牌叫《柳色新》，只要能填进刚才那个调里的，不管写的是什么，不论是花鸟鱼虫，还是山川大河，甚至是离别衷情，都可以叫《柳色新》的。”

傅蓉儿问道：“那你刚才唱的是什么呢？”

茉莉低下头，有些羞赧地道：“这首词咏叹的是茉莉花。”

傅蓉儿忽地大笑了起来，道：“原来，刚才是我自作多情了，原来你唱的是你自己。”说着，坐在炕上，一副捧腹模样，倒像是看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一般。

茉莉坐到对面，轻摇了摇头，道：“我一开始，想的确是你这绿衣装扮，唱到一半，才想起题目来。唉，谁让写绿衣的词句不多呢？不然的话，我是现不会吟这个呢。”

傅蓉儿依旧笑吟吟地道：“我才不信呢。”

茉莉轻叹一口气，道：“你不信，那便不信罢。都由得你。”眼前这个傅蓉儿，总是有些无理取闹，冤家似的同她闹。

傅蓉儿又问道：“那你，能不能再唱一遍？说起来，你唱的，真的挺好听的，前儿，皇上说苏州来的十二个女孩子，专会吹拉弹唱，我一直也没有听到过，我想，她们唱的，不一定有你唱的好听。”

茉莉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凭你怎么奉承，我今儿不想唱了，口都干了。”

傅蓉儿斟了一盏茶，递给茉莉，道：“给你水。”

茉莉接过水来，喝了一口，道：“给我水，我也不唱，说了这半天话，我都饿了，娘娘给的这条鱼，真是时候。”说着，从炕上下来，道：“我去厨房里取些馒头米饭的。”

傅蓉儿也从炕上下来，拦道：“我去罢，你歇着。”

茉莉却只是道：“我又不累。倒是你，才回来，好好地歇着才是。你留在这里，我去找小张子，再要点点心回来。”

傅蓉儿笑吟吟地道：“好，那我不同你争了，你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

茉莉往厨房去取吃食，只留下傅蓉儿一个人，坐在炕上，头枕着手，望着面前的那一条鱼。

鱼蒸得确实很香，尤其是对这向天胃口特别好的傅蓉儿来讲，那香气再不停地撩动着她的胃。这一回，应名是牢狱之灾，不过，对于她傅蓉儿，确实是更像是休整一般。

望着眼前的鱼，傅蓉儿想象着吃在口里的味道，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过傅蓉儿对水里的游鱼，一向不大分得清楚，只觉得每种鱼，长得都差不太多，索性，便也不管那鱼是什么鱼，只静静地等待着茉莉拿吃的回来。

一时，茉莉回来，拿回来两碗米饭，还有一碟子桂花糕，一碗丸子汤。

傅蓉儿看茉莉回来，连伸手张罗着，将碗盘放好，自己则坐在了下手处。

茉莉坐下，端起碗来，夹了一快子鱼，放在米饭上吃了起来，又对傅蓉儿道：“快吃罢，就咱们两个人，等什么呢？”

傅蓉儿也端起米饭来，只是，却没有夹鱼，只舀了勺汤，浇在米饭上。

茉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傅蓉儿，道：“怎么，你不喜欢鳜鱼么？”

傅蓉儿笑道：“原来这鱼叫鳜鱼啊，我倒是不懂得，鱼我倒是喜欢，只是我不太会择刺。”

茉莉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呢？你看，”说着，夹下来一块肚皮，将里面几根大刺挑出来，道：“你看，这不是很简单么？”说着，将那块鱼手，夹到傅蓉儿面前，却又夹回了自己的碗里。

傅蓉儿道：“好了，别玩笑了，小心卡着。”

茉莉道：“我才不会呢。桃花流水鳜鱼肥，今儿这条鱼，确实好，娘娘却都给了咱们了。”

傅蓉儿微微皱眉道：“桃花流水，这句词我似乎是听人说过的。你今儿怎么了，好好地，总是掉书袋？”

茉莉道：“没什么。随便念叨两句罢了。你怎么了，吃饭呐。”

傅蓉儿笑道：“好，吃饭。”说着，也夹子一小快子鱼，放在碗里，一边挑着刺，一边道：“唉，我是真的记不下你这絮絮叨叨地诗，我也记不住这些鱼的长相，感觉所有的鱼都长得差不多似的。”

茉莉拿快子一指鱼头，道：“你看这下巴突出的，便是鳜鱼了。”

傅蓉儿“哦”了一声，道：“嗯，不过，我估计我也记不住，下一回，还会忘。”

茉莉道：“也是奇了怪了，要说你们这些懂药的人，不应该啊。难道你们认药材不是更麻烦么？我有时觉得，你们摆弄的东西，除却常见的几样，剩下的，都像是树枝子。实在看不出都有什么区别。”

傅蓉儿道：“那不一样的，记不清药长什么样，会要命的。鱼嘛，反正都能吃，无非是好吃不好吃，能送进宫里来的，肯定都是好吃的。”

茉莉道：“对了，我同你说个笑话，咱们二殿下，这几天对诗啊，词啊的，喜欢得有些太过了，他现在，可是一句话，也离不开诗的。所以，弄得我这也是掉起了书袋子。”

傅蓉儿笑道：“还有这事，这可是有趣得很了。”

茉莉道：“还说有趣呢，赶明儿你见到他，就觉不出有趣了。”

【作者题外话】：柳色新，又名小重山